等知晓刘老爷手段!”李洪建听得不妙,刚想躲闪,一箭疾如流星,破空飞来,正钉在他头冠之上,将葡萄大一粒珍珠射得粉碎。刘知远立了威,大笑催马而去,李氏兄弟破口大骂,心急如焚,李小姐又羞又愤不提。
刘知远、刘崇会合了石敢、刘信,带同安氏夫人,向云州而去,投托在大太保李嗣源帐下做了士兵,出生入死。因在战阵上救了石敬瑭,属其亲兵,娶了李小姐做夫人,就与李氏复又修好。李嗣源入洛阳称帝,刘知远从龙有功,做到牙门将军。明宗驾崩,后唐末帝李从珂反,闵帝李从厚势穷幸卫州,石敢随石敬瑭接驾,有相图之心。闵帝从人见其倨傲无礼,动起手来,迫得石敬瑭逃入旁室,闵帝从人攻打甚急,石敬瑭大哭投地:“孤今日合死!谁能为孤解这一难?”石敢应声而出:“大王勿忧!有泰山石敢当之!”遂舍命相斗,杀尽闵帝从人,石敢亦死。石敬瑭感而忆之,使人书其牌位“泰山石敢当”供奉,令天下效,传至今日,为辟邪镇宅之宝。
后石敬瑭称帝,因刘知远从龙重臣,授同平章事,河东节度使。刘崇、刘信与李氏兄弟诸人皆受显职,一门俱荣。天福七年,石敬瑭崩,少帝继位,因景延广谗言,惹动契丹南下,社稷危急,才引出这一彪英雄,打开基业,闹遍乾坤。看官牢记这段话头,欲知诸人本末如何,且看下回,待说话的从头细细道来。
第二回郭雀儿怒杀罗霸遇
史弘肇私纵阎越英
话分两边,细表从头。乱世之中,英雄埋于草莽待机者甚多。石敬瑭图了闵帝,心知末帝李从珂不能相容,遂暗地里结交死士,招兵买马,就命刘知远裁断。正是风云际会,惹起两筹英雄。那二人本是河阳军汉,并非同胞,只因意气相投,结为金兰之好,永相救护。为兄的那个三十有二,七尺身材,虎背熊腰,方面虬髯,为人沉毅不好笑怒,姓史,双名弘肇,字化元。为弟的那个小着两岁,正当而立之年,亦是七尺有余大汉,三绺微须,皮肤白皙,不怒自威,姓郭,名威,表字文仲。因少年无赖时纹了花颈,乃是一只青雀振翅欲飞,满营人口顺,都唤他做“郭雀儿”。二人本末,且听说话的细细道来。
史弘肇本河南人,积祖务农,独他却不爱下田营生,扛锄拽耙,就有如要杀了他般相似,却入骨爱刺枪使棒,抡拳踢脚。比成长些时,走及奔马,一日可行得二百里地面。他父史潘数教儿子休要不务正业,整治家事要紧,史弘肇听得烦了,与弟史福商议,将家私让了与他继,自家孤身到大梁投军。是时梁尚未灭,本帅铁枪王彦章爱他骁勇,提拔他做了禁军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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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第二回郭雀儿怒杀罗霸遇(2)
郭威乃邢州尧山人氏,本姓常,襁褓失怙,母亲携他改嫁顺州军校郭简。郭简甚是英勇,开得硬弓,跑得劣马,多有战功,三年内直做到顺州刺史之职。旦夕祸福,郭简在军阵上为幽州兵所杀,母亲亦郁郁而终。郭威由姨母韩夫人抚养长大,亦不晓得治田产,整日价打杀力气,张弓舞刀。后潞州留后李继韬欲叛晋附梁,招揽死士,郭威只身应募,小校场上演武,李继韬将一副雁翎锁子甲放在点将台,告诸军士谁能演武得胜,便赐予他。言犹未了,郭威排众而出,抢将上去夺那甲,众军校不服,群起与郭威相斗。郭威左手提甲,右手单臂只拳,打退了三班军士,夺了头筹。李继韬大喜,从此倚为心腹小校。这郭威不独勇壮,亦甚通书算,为人又精细周密,故附梁后两家但有往来,多是着他去,因此与史弘肇相识,一见投缘。
有一日乃是梁末帝生日,汴梁派使节来下书,赐御酒,史弘肇随从护卫。行礼完毕,被郭威拉去吃酒。朋友相见,分外兴头。二人较量些拳棒,说些闲话,十分投机。酒至半酣,郭威起身小解,下得楼来,正要找个东坑,耳听得有人啼哭不止,不由去相看相看。转过街角,见是窜街的小货郎潞哥,只得十多岁,郭威惊问:“何事啼哭?”潞哥见有人问,且兼相识,更加哭个不休,半晌方定,三句一咽、两句一抽讲与郭威。
这潞哥早年丧父,母亲素又多病,他小小年纪,无可奈何,只得每日寻些什物,提个篮儿,沿街叫卖。今日从鱼牙子处赊得一尾金色大鲤鱼,指望卖上贯百钱,将养老娘,不想遇到铁林军使罗霸遇,与他说:“未曾带得钱,随我去大营取了与你。”潞哥随着罗霸遇行到军营,久等不出,欲要进去,又被守卫阻挡。潞哥无奈何,央告守卫,言罗霸遇欠他鱼钱。守卫进去片刻,大怒而出,呵斥潞哥:“打秋风也不看看角儿!罗爷大怒,对俺道他何曾欠过人的钱?带累俺也受他些喝骂!你这小儿,去,去!”潞哥是有眼色的人,见势如此,已知罗霸遇将这鱼吞没了,母亲无钱赡养,鱼牙子处又等回钱,两头无计,走到僻静巷子里要图个自尽。腰带已解下挂好,毕竟小儿惜命,思前想后,不由得悲声大放,却不道惊了郭威。
郭威听罢,咬牙切齿。摸身上,刚放的饷,尚有几两碎银,即都掏将出来与了潞哥,叫他自回家,酒也不喝了,不及问过史弘肇,怒腾腾向着大营而行。
来到营门,问守卫:“罗霸遇何在?”守卫答言:“适才出去,想是去往赌场了。”郭威紧一紧肚带,转到赌场去寻罗霸遇。这罗霸遇乃是李嗣昭的女婿,现任留后李继韬即是他大舅。沙陀出身,久经沙场,马上使一根五十斤混铁槊,抡动如飞,有万夫不当之勇,好一员猛将。只是好酒嗜赌,爱欺压旁人。那时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军饷常无,一班军士说不得也做些暗勾当,罗霸遇又贪又狠,为此不良已非头回。
却说郭威在赌场寻得罗霸遇,罗霸遇正与几个闲汉聚赌。郭威叫声“罗霸遇!”罗霸遇抬头,见是郭威,笑一声:“郭大郎一向不赌,今日如何也有这般兴致?来来来,为兄的坐庄,郭大郎可以帮庄。”郭威冷笑一声:“哪个要和你赌钱?某有个朋友,罗将军欠着他鱼钱,着落在某家身上讨要。罗将军如此手旺,便先结了账不妨。”罗霸遇一听得此言,那面皮涨得关公一般,继而又转为铁青,强笑道:“大郎敢是取笑?俺一向不欠人的。休听小人挑拨。”
郭威大笑,指着罗霸遇道:“罗霸遇!你平日在大营中作威作福,欺压袍泽,也便罢了,这潞哥一个十岁孩儿,只为条鱼,要死要活,你也忍心!”罗霸遇不禁怒气上来,跳起身,大叫道:“郭雀儿!你好大一个前程!本将军念你是留后爱将,不欲与你争论,你不要不知死,别人怕你,俺不怕你!”说完推翻桌子,就要和郭威放对。那几个赌客见势不好,一个个夺路溜出去,飞也似禀报地方。
郭威笑一声,提步上前,罗霸遇惧他力大,要先下手,乃和身抢上。郭威将拳头在罗霸遇眼前一晃,罗霸遇急忙抬手护面。说时迟,那时快,郭威翻将身过去,飞起一脚,当胸早着,罗霸遇应声而倒,挣扎不起。郭威赶上前去,正待要打,罗霸遇情急,从身边掣出明晃晃一口腰刀来。只这口刀,有分教:郭雀儿逃生走幽州,史弘肇替死上金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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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二回郭雀儿怒杀罗霸遇(3)
郭威一见罗霸遇拔刀,不及多想,夹手抢过。罗霸遇彷徨无计,硬着胆子叫了一声:“天杀的狗贼!你敢杀俺?”只这句话,勾起郭威杀人心。郭威将刀一送,只见一道血光迸,两路无常催。三魂冉冉散,七魄徐徐飞。郭威一时意气上头杀了罗霸遇,自思复又悔恨:不好,不好!一时愤怒,做下祸事不小!三十六计走为上,某不如撒开。起身抛了刀,却待要走,听得外面马蹄声急,刀枪乱碰,无数兵士围在大门,看罗霸遇横尸就地,一并高喊:“不要走了郭威!”郭威惊忙,知晓这是地方得报,前来捉人,心里二十五只老鼠四面乱蹿,全没个主张。兵丁们虚张声势,只要拿人,却畏惧郭威凶猛,未敢上前,双方僵持不下。
恰在此时,只听得街口奔雷也似一声大喝:“哪个敢伤吾弟!”众人吃了一惊,皆回头时,见长街尽头飞马跑来一将,大红战袄掩着铁叶连环甲,手抡豹尾方天戟,好似七杀神临凡,黑太岁下世,撒开了马,地动山摇。当着的潞州军要待阻挡,早被那将掉过戟杆,一杆一个打翻在地,杀入人群,正有如狂风决云,快船分波。那将正是史弘肇,他在酒楼等郭威不回,焦躁起来,问人时才知这段公案,便披上了甲,提戟上马前来帮郭威厮打。
史弘肇杀透重围,飞马来到郭威跟前,只一提,将他提上了马,复又打马杀出。谁敢拦?只是虚声吆喝,不肯近前。史弘肇带着郭威飞马出了潞州,走出十数里,看看已无追兵,乃下了马,将马和甲都付与郭威道:“兄弟,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你惹下官司,此地不宜久留。你只向太原去,那里河东正招兵买马,可保无事。”郭威惊问:“既如此,史兄何不一同走休?”史弘肇苦笑道:“俺老父、幼弟皆在此处,走到哪里?弟但放心,纵逃人犯总不得死罪。弟自走,他年必有相见之日。”郭威扑翻虎躯便拜:“救命大恩,粉身难报!兄若不弃,就结为异姓兄弟,生死与共。”史弘肇大喜,二人撮土为香,对天拜了八拜,结为金兰兄弟。
不表郭威纵马上太原,单说史弘肇送走了郭威,自身回潞州投案。李继韬死了姐夫,本是心中愤恨,无奈史弘肇乃是汴州的人,不好究办,只得请使节带回梁朝。梁末帝乃是个昏庸之主,自身并无主张,王彦章为史弘肇求情,因此未得见杀,只是革除了官职。不数年,后唐灭梁,收其入军,将史弘肇调在河阳,恰逢郭威。原来他出逃之后,投庄宗麾下做了士兵,亦是调任到此。二人多是新从,未得什么大军功,多年蹭蹬,到底也只是两个老军。大志难申,生计又艰,数着日子挨,少不得也做些不法之事。
一日,正是史弘肇生辰。腊月天气,冷哈哈滴水成冰。兄弟二人赊了些酒,欲痛饮数杯,只是没处弄得些肉来吃。史弘肇道:“淡了多日,架势要倒。俺与你打条狗来煮了吃。”郭威道:“哥说得是。我见北庄柴家有条好大狗子,炭也似一身油亮黑毛,必然好吃。那老儿富家翁,谅无甚打紧。”史弘肇大喜,当即应允。原来旧时吃狗肉所谓“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黑狗肉最是上品。二人商议停当,各取杆棒,戴了斗笠,顶风雪直取柴家庄来。
话说柴老员外正与家小在院中围炉赏雪,老家院失惊失忙来报:“老爷,不好了!”柴员外甚是不悦:“何事惊慌?如此大呼小叫,全没个体统!”那家院道:“不是小人失慌失张,门口来了两个汉子,拿着杆棒,要打咱家的狗哩!”话犹未了,恼起身旁长子柴守礼,跳将起来喝道:“哪里来的贼囚如此大胆!爹爹,我们点起庄丁,拿他送官!”老家院慌忙道:“拿不得,拿不得!那二人郎君不曾听得?有名的史大汉、郭雀儿,虽则无赖,一身好本事,三二十人近他不得!”柴守礼听说,只吓得目瞪口呆,两股战战。柴员外问:“这却如何是好?”家院叉手道:“二人虽无赖,却喜耿正讲理。依小人见,不拘多少,送他些钱钞,好言央告,也就是了。”
柴员外无奈何,只得允了,着家院将两贯钱,捧出门去。却道柴员外有一女,双十年华,本是选在洛阳宫中人,自庄宗驾崩,内府赏赐钱钞,放其回乡为民,与父母团聚,只因爱这河阳的风光,租了庄院,全家旅居在此。此时亦在园中与父母兄长一道静玩雪景,听得此情,不由得动了好奇之念,起身禀报爹爹道:“女儿向日在洛阳时,一品将相、王驾千岁,也曾见来,未见得如此凶恶之徒,等女儿出去会会他们来。”柴员外大惊,劝说道:“女儿不可造次!你不知那顽劣之徒可怕哩。都是目无法纪,吃了熊心豹胆的人。我家积祖良民,莫要惹他。”如此说,劝将不住,柴小姐执意要去,也只说罢了,叮嘱家院:“着小姐在门缝中瞧得几眼便是,休与他多啰唣。”老家院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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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二回郭雀儿怒杀罗霸遇(4)
柴小姐移莲步,摆柳腰,出得后院,来得大门,将身款款安在门后,顺着门缝向外一看,只见两筹大汉,都戴了范阳笠儿,衣衫鸠结叠衲,蔽不得体,那黑脸的拿一条杆棒藏在身后,白脸的手里托着个焦酸馅正逗狗哩。
正逗间,老家院托着两吊钱出得门来,作个揖,朗声道:“史、郭二位军爷上下,小舍这条狗看家护院,着实离不得,二位高高手儿,看佛面免杀此一次生吧。老朽有两贯足钱,二位拿了去买杯酒吃。”那郭威被人说破心事,饶是惯行此道,一张脸也微微有些发红。史弘肇眼见吃狗肉不着,大是恚怒,指定老家院道:“你这老儿,年纪一把,全不晓些事理。便是只鸭鹅,也值得两贯,何况偌大一条好狗?须亏我弟兄。”郭威一手取过钱:“看老人家面,胡乱收过罢了。”说完扯史弘肇走,史弘肇兀自喃喃地骂。
那柴小姐在门后见了郭威,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住,等老家院回身,扯住问:“那白脸的汉子是甚人?”老家院道:“便是那郭威郭雀儿。”小姐又紧问:“阿公可知他成家了未?”老家院啐一口:“朝谋晚间食,四季一套衣,兀谁却去嫁他受苦?”一头说,一头回禀柴员外。这小姐暗暗地拿了主张,自归房不提。
却说史弘肇、郭威两个得了钱,取了酒,往营外酒楼去要买些肉。进得店里,找副座头坐下,一迭连声地唤人。天气寒冷,店内无人,过得许久,才见那陪酒的小妓阎越英啼哭而来。史弘肇惊问:“怎的了?”阎越英道:“史哥哥,主人家要卖我了!你救我一救!”
那阎越英自小父母双亡,乱世之中依不着人,被人牙子拐了,迤逦卖到河阳来。不想那人牙子犯了官司,自被捉去,留下阎越英在此无人管待,年纪又小,不得已将自身卖入刺史安跋岳家谋生。那安跋岳本是沙陀汉,数从明宗有功,因此做到今日这个地位,人皆奉承他,呼为“安令公”,贪财好色。阎越英年纪虽小,容色姣美,安跋岳垂涎三尺,几番待要下手,被家中如狼似虎的夫人一步不离,未得其便。安氏因此恨极阎越英,几番待要打杀,这女孩儿却乖觉,没个下手处,索性发来自家开的酒楼陪酒。一年有余,只因常赊酒与史弘肇吃,与二人情熟。这数日听大宅传来消息,要择日将她卖走,想起自身遭际,不由得哀声大放,恰遇着史弘肇与郭威来吃酒。
史弘肇听她备细一说,亦是凄惶,道:“世道如此,由不得人。相识一场,我两个无甚好物,此两吊钱,可拿去做个体己。”阎越英听说,越发哭个不住。二人温言劝慰,阎越英推转钱道:“二位哥哥在上,奴不要钱。哥哥们若是可怜见,救奴一救。”史弘肇问:“却如何救你?”阎越英道:“奴幼年即被拐卖,只有个远亲还在家乡,欲去投奔他,奈何主人家看管得严,奴又无钱典身,只得私逃。便是这一事,烦请哥哥们相帮相帮。”史弘肇惊道:“奴仆私逃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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