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杜部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太郁闷了。自从庾明开会之后,政府大楼里的人都躲避着我,连打扫卫生的下岗职工都不和我说话了。他,他这是故意让人们冷淡我,孤立我呀!他这样公报私仇,排除异己。今后让我可怎么活下去?大家这样疏远我,到了年末考核测评,我还不得丢票呀!呜呜,杜部长,我吕娴没根儿没稍儿没后台,当这个副省长全凭你的。你,你得给我做主啊!”
“别别别,吕娴同志,别这样……”
杜部长虽然喜欢有人来告庾明的状,却不想看到对方哭哭啼啼的样子,他看到吕娴哭成梨花带雨的样子,从洗脸架上拿来了自己刚刚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毛巾递了过去。“快,擦擦脸。”
“对不起,杜部长。”
吕娴的悲痛立刻收住了。她知道这关做有损自己的美好形象。但是,她知道,如果没有这些眼泪,她的告状就不会取得既定的效果。泪水纷纷,也许更加让这个老头子同情自己的遭遇。
作为在官场上闯荡多年的丽人,吕娴一直是不屑于打官司告状的。她知道做这种事是被人瞧不起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不用这一招也不行。当年,父亲被落实政策的时候,只被安排当了个副厅长。他的父亲本来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可是,她的母亲硬是不干,哭哭啼啼地闹到当时的省委书记那儿,结果,几天之后,父亲的副厅长职务就改任为蓟原市委书记,成了威震一方的实权派。
作为女人告状,博得对方同伟情是一大成功的诀窍。通过多年的经验,她知道,女人告状,必须找男人倾诉,这最容易引起他们的同情。而男人中,最好能找到那些老一些的男人。她知道,现今的人们喜欢美丽的东西,男人对女人也是。即使是接待上访的官员,也喜欢自己接待的对象是美丽的。那些年轻的男人,喜欢的是妙龄女郎,对她这种半老徐娘毫无兴趣。只有那些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他们的雄心未尽,又无法讨少女们的欢心。只能将心思放到她们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一旦有了兴趣,就会听她说话。一旦说起了话。她就可以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足以告倒任何一个值得她一告的在大人物。
开始,她将告状的目标指向了中央纪委,她知道,尽管庾明清正廉洁,但是在公务活动、礼尚往来之中,难免有支配公款的行为。特别是在最近蓟原矿山机械厂的改制中,他那么倾向于那个孙水侯,难道没得到孙水侯的好处?可是,他觉得,违纪的案件查起来太慢、太难,干脆,就找组织部。组织部直接管干部考核。只要自己反映的问题能在组织部生效。扳倒庾明就是时间问题了。
老天有眼。她一到组织部,就遇上了杜部长这个好人。杜部长过去于她有恩,自己未曾报答。常常心存愧疚。如今相见,禁不住暗抛秋波,飞眉走眼。恰好,杜部长的儿子因为涉及了李英杰研究院的案子,被庾明逮捕了。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多了共同语言。说话之间就动起情来。一个心疼儿子,愤愤不平;一个遭受冷落,恨恨不已。共同的仇恨目标,胜似多少语言,一下子就让二人结成了倒庾的统一战线。让一对暮年男女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寒冷的北方,冬天有吃火锅的习俗。吃火锅御寒,就像酷热的夏季喝羊汤避暑。通常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其乐融融。说是吃喝,实际是一种联络感情,增进亲情的一种手段。在乡村,不管家境穷富与否,都要举行这种餐饮仪式。近年来,民间吃喝的风俗,渐渐向官场蔓延,政府官员们,也往往借用喝羊汤或者吃火锅这种仪式,来增进同事间的情感,融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主要领导,也往往用这种方式犒赏、慰问自己的部下。
天气渐寒,政府成员吃火锅聚餐的事儿就提到了议事日程上。人们知道,今年的吃火锅仪式与往年相比,多了一层含义,那就是,欢迎新上任的副省长吕娴。按照官场礼节,逢有新官上任,总要有个仪式,一般是班子聚在一起吃一顿。最起码也要开个小会,彼此认识认识,说些相互关照的话,以利于今后相处。而今年的事儿挺怪,来了两个新副省长,一次欢迎的仪式也不曾搞过。这事儿说起来不能怪庾省长没礼貌,而是因为他确实没心情。你想想,来了两位副省长,他作为省长,事先一点儿信息也没得到,这也太不把人当回事儿了吧!尤其是吕娴的任命,他还曾经反对过,而那位老杜竟与庾明唱反调,你要提拔鞠彩秀,我就非要提拔这个吕娴不可!这样,组织部门的任命本身就给政府班子埋伏下了矛盾的种子。试想,在这种心情中,几个人围在一起吃这火锅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尽管秘书长对吃火锅的事儿作了两次安排,庾明都是说“等一等。”
这一等就没了下文。人们以为,今年的火锅,就别想吃了。
然而,在这件事上,偏偏有人格外执著,这个人就是吕娴。吕娴是个热情奔放的性格。在北辽市政府的班子里,她就是个有名的活跃人物。由于天生美丽,能歌善舞,再加上又分管文化工作,一年之中,总要缠着市长搞几次春游啊、踏青啊、秋天采摘啊,冬季踏雪寻梅之类的活动。她认为,女人是什么?女人在家里是当家人,在官场就是男人世界的感情润滑剂,政府工作那么忙,官场死气沉沉怎么行?所以,上级就要求班子里配备女性干部,让沉闷的官场增加点儿人情味儿,现在,偏偏遇上庾明这第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不由地让她火冒三丈:别的事儿你可以不做,吃火锅这种吃吃喝喝的事儿你怎么也推来推去?在你眼里,我吕娴还是个副省长吗?
这一天早晨上班的时候,两个人恰巧在楼梯的拐角处遇上了。这个楼角特别窄,又堆了些杂物,平时两个人走过遇到一起,都是一个让过一个,才能通行过去。如果谁也不让,都想一下子过去,两个人的身体难免会接触一下。庚明是省长,是班子里的“一把手”当然不能给吕娴让路,他来到拐角处,看看与吕娴遭遇了,不由抢先一步,想来个快速通过。机灵的吕娴却没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过过去。她觉得机会来了,看到庾明抢过来,她没有退让,反而挺起胸膛,半转个身子,正好让自己那一对鼓鼓的**擦在了庾明的一支胳膊上。按照她的经验,女人用这种方式向男人“过电”男人不会不动心的。可是这个庾明像是感觉神经出了问题,竟毫无知觉,木木地就走过去了。“庾省长,等一等。”
见此情状,吕娴不得不首先开口打招呼:“吃火锅的事儿,什么时候举行?”
庾明见对方又要追问此事,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改日吧!”
心想这也就应付过去了。可是,这吕娴可不想就这么自讨没趣似地让他混过去。“庾省长,如果我觉得在省城不方便,我带大家到北辽去吧。那儿的郁美大酒店,火锅很有味道!”
“嗯,也行。”
庾明又敷衍了一句。
庾明的话里是敷衍,吕娴可当作圣旨执行了。走到办公室,她就给北辽的郁美打了电话,说是省长们想去她那儿吃火锅。郁美不敢怠慢,马上就让后厨进行安排。并且要吕娴早点儿定时间,免得客多撞车。吕娴答应尽早确定时间,估计也就在一两天之内。布置完了,吕娴有些洋洋得意,看来,你庾明也是一条犟毛驴儿,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看你还敢拖延下去?可是,就在她得意之际,秘书长推门进了屋子,告诉她:吕省长,庾省长安排今天晚上在食堂“吃火锅”你就不要着急回家了!
啊!吕娴吃了一惊,随即拿起电话质问庾明:北辽那边我刚刚安排完,你怎么又决定今天晚上在食堂吃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娴啊,别误会。”
庾明解释说:“咱们省政府班子这么多人,跑到北辽去搞这种活动,肯定要麻烦人家。我们一去,市政府呼呼啦啦陪一大帮子人,影响不好哇!”
“要是这样,你刚才怎么还答应我安排?”
吕娴的话语里气咻咻的,心里已经别扭上了。
“呵呵,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你是个省长啊。集体活动的事儿,你一个随便说说就得了?你知道我刚才下了多大工夫安排这件事,你太让人寒心了!”
对方像是没太当回事儿,一下子把电话放了。
气人!她也立即摔了电话。她知道,庾明这个人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是弱项,尤其是不太会与女人讲话。可是,我是政府的女性副省长啊!在北辽市政府时,不要说市长,就连市委书记都让她三分呢,这个庾明对她怎么就这么冷淡呢?妈的,老娘早晨刚刚用**碰了你,你小子就这么无动于衷?
真是怪得很。一顿火锅,就像是一根导火线,由此引起了两个省长的一场恶斗。
晚上,吃火锅仪式按时在食堂里举行。刚刚开始,庾明是先来了个道歉,说是这火锅本来是吕省长安排好要到北辽去吃,因为自己考虑到影响,就改在这食堂吃了。尽管这样,人们看到,吕娴拉长了一张脸,依然是一股愤愤不平的样子。她这一闹,吃火锅的气氛显得有点儿不和谐。人们还注意到,尽管庾省长口头上道了歉,心里并没把吕娴当一回事儿,譬如,他敬了三杯酒,没有一杯是表示欢迎吕娴上任的内容。难怪吕娴自始至终未回敬一杯酒。脸儿始终是拉得那么长长的。
自从在吃火锅事件上碰了钉子,吕娴立即改变了自己的处事方式。她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北辽市政府。不像北辽市的领导那样,看着她老爸的面子,凡事都让她三分。另外,那儿政府的各位市长年纪比她大,平时都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即使出现矛盾,她说一句笑话,丢个飞眼,撒上娇也得化解了。可是,这儿不行。这是省政府,这个省长庾明原来并不看好她而是中意蓟原市政府的女副市长鞠彩秀;她抢了人家的位置,人家对她耿耿于怀,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关照、关心。其他几个副省长也都是捧着庾明,事事按照他的指示照办。自己要么就是同流合污,贴在庾明的战车上唯惟命是从,点头哈腰;要么就是针锋相对,与她顶撞到底。要想在他手下大张旗鼓地开展工作,创建业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可是,她又觉得那样很危险。与“一把手”对着干的人,一般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组织部的老杜。这位大哥虽然不是部长,却主管地方干部考核工作。他想提拔谁可能说了不算数;但是,他要想修理谁,想让谁倒霉,那可是手到擒来,不费功夫。只要向上面汇报时说上几句坏话,这个干部就非倒霉不可!何况,庾明刚刚他的儿子,他能不怀恨在心吗?他呀,杀庾明的心都有,不过是找不到机会罢了。现在,如果自己与龚歆联手,一齐整治庾明,这位杜大哥岂能袖手旁观?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胜算。
大概是在这种心理支配下,吕娴改变了过去见人不笑不说话的热情态度,从早晨进入办公室,她就开始绷紧了脸。不管是对部下、对同事,都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尤其是在公众场合对待庾明,她更是一改过去恭敬有加的态度,处处显示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这样绷了几天脸,果断效果不错。她发现,庾明不敢轻易惹怒她了;部下看见她也像是老鼠见了猫,胆战心惊的,说话办事格外小心。有人甚至怀疑,这吕副省长怎么了?是不是心理出现了什么障碍?“一定是在家里与老公吵架了。”
不少人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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