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创作的道路上,李纳整整跋涉了将近五十年。她的作品不算多,已经出版的只有两个短篇小说集,一个选集,一部长篇小说,一部电影文学剧本(与人合作)及一些未辑集的短篇小说和散文。1979年,在全国第四次文代会上,她对我说:“我很难过,我的作品太少……”这句由一分谦虚、一分真情、一分自勉组成的话,她对我讲过多次。但每次都使我痛苦地思索很多:社会应该给作家创造条件,让他们写出无愧于时代的作品……然而她的生命无故地被减去了十岁。
她在《李纳小说选·自序》中也说:“重新翻阅我的短篇小说,我真是惶恐不安,好像一个母亲,看到久别的儿女竟是那么孱弱,那么丑陋,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说真话,自从我发表第一篇小说起,……我多次感到我走的是一条力不胜任的路。走这条路,不但需要刻苦,还需要才能。我后悔挑选错了,应该及早回头。可是爱上这一行的都知道,既然爱上了,就永远也放不下这份感情。”她还把作家们比做去赶集的人,说“和我一同起步的早已跑到前面去了;比我后起步的也已赶到前面去了。我怀着喜悦和感激目送他们。”
一个作家,当他成名之后,很需要这份谦虚,永不固步自封,时时想着无止境地贡献自己的精神。李纳正是怀着一颗艺术家的良心去进行创作的。她是在用“心”写自己的人物,“描写普通人的生活,揭示他们的精神美”的。“作家应该寻找人们心灵的珍珠”,李纳正是这样一位踏踏实实、兢兢业业的寻找者。当这篇文章结束时,我又想起了李季的话:“李纳是有才华的,但才华的发展并不顺利。你看这场革命(指文化大革命),几乎把她扼杀。现在好了,你瞧吧,她一定会写出佳作,以飨读者……”
1984年12月,第四次中国作家代表大会,她被选为第四届理事会理事,那时她是作家出版社的编审。离休后在家读书、写作,相继写出了纪实长篇《朱丹传》及一些散文。1995年4月11日她在给我的信里说:“自朱丹去世,接着相依为命的母亲又撒手离我而去,我的生活中一下少了两根支柱,在情感上简直有点难以承受。但,人总要活下去,而且既然活着,就要活得像个样子,所以也努力拿笔,写点什么。这倒不是为了出版,而是为了安慰自己。”
诗人李季早已仙逝,但他的预言还在我的记忆里。李纳虽然远离了一会儿热闹一会儿沉寂的文坛,但她还在生活的大海里,自得其乐地打捞着属于文学的珍珠……
1980年10月26日
1995年5月1日修订
郑敏
孙瑞珍
一
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香港的一本文艺杂志上,读到女作家钟玲写的一篇评论,题目是:《灵敏的感触——评郑敏的诗》。女诗人——郑敏的名字,第一次印入我的脑海。
作者回忆道:“搜集资料的时候,我由美国的图书馆里,找到了抗战时期崛起的女诗人郑敏的作品,即1949年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版本。当时我惊喜交集。喜的是,在海外竟能找到这三十多年前的版本;惊的是,这么出色的诗人,我在台湾由小学念完大学,居然听都没听过她的大名。我们把郑敏与冰心、白薇及台湾女诗人林泠、囗虹等的诗,都译成英文,收在那本集子里。更没想到的是,九年后的今天,欣闻郑敏的消息,知道她现在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任教,并且还能读到她的近作”。
郑敏是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主要教授西方文学。丈夫是清华大学教授。她的家住在清华大学职工宿舍一座普通的楼房里。因身体不好,多年蛰居家中,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写诗是她的爱好,是她生活上的需要、一种美的陶冶和享受。她拿出一本厚厚的诗稿给我看,我和她一起品尝几十年来生活中、事业上的欢快、幸福、痛苦和辛酸……
1979年秋天,辛笛、曹辛之、唐祈、唐氵是、陈敬容等几位老诗人为编辑《九叶集》找到郑敏,他们举行了平生第一次集会。这些诗人早在四十年代就情趣相投,风格相近,相识相知了。围绕着当时上海、北平、天津颇有影响的文艺刊物《诗创造》、《中国新诗》、《文学杂志》、《大公报·星期文艺》、《益世报·文学周刊》和《文汇报·笔会》而形成一个流派,但由于环境困厄,却未能聚集一堂。这次集会,大家颇为激动,无限感慨。郑敏在回家的路上构思了她沉默二十多年后的第一首诗,表达了由衷的兴奋——《诗啊,我又找到了你》。
绿了,绿了,柳丝在颤抖
是早春透明的薄翅,掠过枝头。
为什么人们看不见她,
这轻盈的精灵,你在哪儿?在哪儿?
“在这儿,就在你心头,”她轻声回答。
……
让我的心变绿吧,我又找到了你,
哪里有绿色的春天,
哪儿就有你,
就在我的心里,你永远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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