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通判明令李圭复昏倒的消息不得透露,但在有心人可以播散之下,不过半日,安化县城许多百姓都知道了。
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
尤其是当某些人将沈耘幽居和李圭复昏迷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试想一座城中县衙州衙的大权相继落入佐贰手中,难不成,这安化县城的风水变动,开始刑克主官了?
沈耘与皇甫端明饮下回来的路上,便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在皇甫端明玩味的眼神中,沈耘摇头苦笑:“世间愚者何其多,但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便造出这等忌讳之说。而不明所以之辈,更是信以为真。”
“看来,半农你也该复职了。如果任由这流言散播下去,只怕陕西路震动,到时候不论是你,还是李知州,只怕都没有好结果。”与沈耘相谈甚欢的皇甫端明,此时已经将沈耘当做了忘年交。他比沈耘早步入仕途好些年,自然知道这些谶语的坏处。
点点头,进入城中,沈耘安排皇甫端明在一处客栈住下,自己则孤身回到了县衙之中。
究竟如何快刀斩乱麻,将流言戳穿,同时在县衙中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严,是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的。夜色里,沈耘看着州衙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县丞,金长岭这段时间终于重新找回了当初那种感觉。虽说以县丞代知县事,总是感觉名不正言不顺。可是金长岭却笃定,只要自己做的好,将来沈耘被拿到京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那则安化县的风水刑克主官的流言他也听说了。对此,金长岭却有别样的看法。是不是刑克,他们这些当官的最清楚,近来发生的好些事情都让金长岭明白,这无非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便是他头顶上的这位沈知县,只怕也份属遭殃的小鬼。
不过,这些和自己都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自己地位稳固,等一些重新洗牌,再找些关系便是了。躺在房中纳凉的金长岭,忍不住哼唱起前几日几个商户请自己吃酒是听到姐儿们唱的一支小调。
月落日出,金长岭穿好了公服,来到前衙理事。
不想冷清了许多天的县衙,今日居然有人前来告状。金长岭的心情一下子明快了许多。呆在县衙时间久了,百姓哪里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也唯有断案这种事情,不仅能在百姓心中树立自己的威严,还能体现自己的本事。
冲下边点点头,差役们会意将告状之人带了上来。
金长岭一看,堂下一人年迈,约摸五十来岁,扯着的这人不过三十几岁,两人均是一幅农家打扮。金长岭见状厉声喝道:“你等有何事由,居然到了公堂纸上还相互牵扯。还不速速放开,将事情说个清楚。”
老者将手松开,随即跪倒在地哭诉起来:“还请大老爷为小老儿做主。小老儿李仁,与李青这厮均是城外李家庄的百姓。昨日晚间,小老儿见这厮慌慌张张从我家菜园里跳出来,只以为他是来偷菜的。追了几步,捡到些他仓皇中掉落的白菜胡瓜,心道损失不大,也便罢了。”
“结果回到菜园,想要将家中豢养的耕牛牵回后院,谁知道耕牛居然被打断了一条腿。小老儿找人给牛医腿,同时带了人去找他。果然在他脚底发现了血迹。我等询问人,他也支支吾吾不肯承认。无奈之下,只能将他扭送到公堂上来。”
这叫做李仁的老者说完之后,还指了指李青脚上穿着的鞋子,右脚上那只果然沾染着褐色的血迹。而衙前与这两人一道前来的李家庄百姓也纷纷点头为李仁作证。
耕牛对百姓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大宋的统治者们对此素来重视,以至于许多地方旱涝过后,还有发公帑买牛租赁给百姓使用的。
金长岭听闻是这样一桩案子,顿时大喜。这下终于有了立威的地方了,冲着那三十来岁的李青怒喝:“我教你这个贼子,偷窃人家菜蔬也便罢了,居然还敢损坏人家的耕牛。左右来啊,给我先打上二十棍,让他好好领教一下朝廷法度。”
没有多问,因为物证人证俱在,李青就算不认罪,金长岭也可以定罪了。
此时的李青听到要挨板子,先前还有些闪躲的眼神变得越发惊慌起来。哪怕被两个差役架着,依旧强自挣扎,对着金长岭急声争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伤牛,我只是家中无米下锅,又没脸找街坊们借,就准备偷点菜果腹。我真的没有伤牛啊。”
“还敢狡赖,给我打。”听到李青居然还不认罪,金长岭厉声喝令,很快板子就打在了李青身上。这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瞬间哭了起来,引得围观的不少人纷纷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耘于前衙的偏门处看了好长时间,当看到李青挨打的时候,这才从匆匆自后衙的旁门走出去,转了一圈,走到前衙门口。略为挤了挤,便挤进人群,凑到了李家庄百姓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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