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商人面如土色,艾伊丝用珠宝美玉构筑七层宝楼,手笔之大,震烁古今。更奇的是,她早将宝楼修在谷中,用易溶的灰泥极尽伪装,不令入谷之人知觉;再用翡翠假山堵塞地下泉眼,在崖壁中凿成水池,积聚山泉,待到三通号角响罢,崖上的守候者打开闸门,放出瀑布,洗尽伪装,现出宝楼;等到瀑布水尽,又牵动地下机关,翡翠假山升起,地底喷泉飞出。变化之奇,对比之深,但凡目睹之人,无不震撼莫名。
艾伊丝高叫:“各位评判,可愿随我入楼一观?”三老对视一眼,默默起身。艾伊丝又瞅一眼谷缜,冷笑道:“你不怕吓破了胆,也来见识见识。”谷缜笑道:“区区是吓大的。”艾伊丝瞧他镇定自若,心中大为不快,但她自负必胜,不信谷缜还有高招,故而冷冷一笑,走在前面。许多中土商人心怀好奇,也随之上前。
众人走近“七宝楼台”,方才还是杂花生树,经过悬天瀑布、地底喷泉洗过之后,杂树乱草一扫而空。瑶阶前堆霞凝紫,芝兰丛生,阵阵清风过去,枝叶随风,竟有鸣玉之声。众人恍然惊觉,这些芝兰花草竟也是珠玉雕琢,几乎可以乱真。
楼前一阶一柱,一门一户,无不雕镂神仙人物、经传故事。宝楼依山而建,推门而入,转动门侧机关,楼顶的火珠会聚日光,几经折射,点燃了墙上水晶壁灯,照得满室生辉。一棵珊瑚巨树挺立楼心,枝干扶疏,散发淡淡红光,仅是这树珊瑚,已是举世无双的宝物。
珊瑚树后是一排云母屏风,屏上明月云朵天然生成,星辰用金刚石代替。堂中几面碧玺小凳,外红内绿,配以翡翠长几,天生地造一般。
众人踩着玉阶盘旋而上,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珍宝之中,最惊人的还是一座砗磲妆台,长宽丈许,接以紫玉,镜面为整块水晶,五尺见方,光照满楼。至于其他陈设,无论大小,均是少有的奇珍。
走出宝楼,中土众商无不爽然自失,心中珠光玉影,久久难泯,纷纷寻思:“这回输定了。”三位评判回到原处,寡妇清叹道:“佛经以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为七宝,可是这座宝楼,又何止七宝之数?”吕不韦也说:“西财神,这座七宝楼台,你造了多少时候?花了多少本钱?”艾伊丝道:“耗资亿万,费时三年。”吕不韦叹道:“这么说,南海斗宝之后,你就开始建造了?”艾伊丝笑道:“就等今日一雪前耻!”说罢注视谷缜。谷缜笑笑不语。寡妇清见他神气,心中一动,问道:“东财神,你的珠宝呢?”
谷缜笑道:“小子穷酸得很,没有珠玉为楼的气魄,只得了小小一方玉石,还请诸位品鉴品鉴。”众人均感好奇,心想天下间还有什么玉石,能与这一座汇聚珍宝的楼台媲美?
谷缜探手入怀,取出一方玉印,玉质莹白,式样古朴,而且还非完璧,印角破了一块,乃用黄金弥补。
众商人见这玉印,无不大失所望,艾伊丝不料对方如此弱势,心中大为疑惑,只有三名裁判凝注玉印、目射奇光,寡妇清忽道:“东财神,这东西是真是假?”谷缜笑道:“一瞧便知。”当下双手捧上。寡妇清接过审视片刻,递给吕不韦道:“古董你最精通,这东西像是真的。”
吕不韦轻轻把玩,叹气道:“建文帝失踪以后,这宝物也随之湮没,不料今日重现人间……”感慨之色溢于言表,叹息良久,递到计然手里。计然先生低头注视,一言不发。寡妇清道:“二位还有什么高见?”
计然先生只是摇头,吕不韦见状,起身宣布:“今日斗宝,东财神胜出!”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中土商人惊喜过望,艾伊丝却脸色涨红,锐声高叫:“凭什么?难道我的‘七宝楼台’还不如这一方破印?”
吕不韦未答,计然先生却徐徐起身,沉声道:“艾伊丝,你可知道这方玉印的来历?”艾伊丝道:“蓝田玉天下多的是,又有什么稀奇?”计然先生哼了一声,说道:“你听说过和氏璧么?”艾伊丝脸色微变,注视他手中玉玺,眉头微微皱起。
“授命于天,既寿永昌。”计然长叹了一口气,“始皇帝以来,这枚玉玺就是我中华的传国之宝。七宝楼台不过耗资亿万,三年而成。这枚传国玉玺却见证了我中华千年兴衰,为了它,流血万里,伏尸亿万。你说,是三年长久,还是千年长久?亿万资财,又比得过亿万人的性命吗?”
艾伊丝纤指紧攥,指节亦成青白,寂然半晌,她忽地身子一松,咯咯娇笑,大声说道:“输就输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谷缜道:“既然认输,就须履行赌约。”艾伊丝仍是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谷缜也不打断,负手微笑。艾伊丝笑了一盏茶工夫,才说:“谷缜,你傻了么,谁跟你有赌约?”
众人齐齐变色,谷缜笑道:“好家伙,你要赖账?”艾伊丝笑道:“谷小狗,你记不记得师父常说的一句话?”谷缜皱眉道:“无奸不商?”艾伊丝笑道:“你既然知道,还跟我提什么赌约?”陆渐心中怒起,高叫:“你这是言而无信!”
艾伊丝冷笑道:“言而无信,你又能将我怎样?”陆渐一紧拳头,挺身欲上,忽见艾伊丝打个响指,众胡奴吹起号角,刹那间,从巨舰里冲出来数百剽悍汉子,身披坚甲,手持长矛弯刀。峡谷山顶,也似雨后春笋,呼啦啦冒出无数人头,手持强弓锐箭指定下方。
吕不韦变色道:“艾伊丝,今日是文斗,你暗藏武备,意欲何为?”艾伊丝笑道:“你们几个老东西,真是又蠢又迂,做了半辈子商人,却不懂什么是商道!”
寡妇清怒极反笑:“耍无赖才是商道么?”艾伊丝冷冷道:“能耍无赖,才算本事。我们经商为了什么?为的是富国强兵。一旦兵甲精强,我的货物想卖哪国,就卖哪国,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哪国不买,我灭其国,谁人不买,我灭其门。老婆子,如今大势已去,你想耍无赖,怕也没有机会了。你们三个偏心偏意,一心帮着谷小狗赢我,待会儿落到我手,定叫你们生死两难。”
吕、清三人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唯独计然先生不见喜怒。谷缜叹了口气,说道:“艾伊丝,你的对头是我,不要迁怒于人。”
艾伊丝瞅他一眼,冷笑道:“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打的主意还不是跟我一样?你在前,戚继光在后,料想今日斗宝你输给了我,也必然施用武力,逼我就范。”
谷缜笑笑说道:“瞒不过你的眼睛。”艾伊丝道:“可惜,我既然知道,岂会容你得逞?姓戚的人马不过三千,我在沿途布下一万人马,就等他一头钻入圈套。哼,现如今,只怕你那位戚参将早已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了!”
陆渐惊怒交迸,晃身纵出,心想:“擒贼擒王,拿下这毒妇再说。”他去得比箭还快,抢到艾伊丝身前,刚要出手,忽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左侧冲来。陆渐不敢硬接,将身一闪,一股银白细丝擦身而过,拂过胁下衣衫,凉沁沁若有湿意。
湿意所过,经脉一阵酥软,陆渐的招式几乎使不出去,当即向后掠出,将“大金刚神力”运转一周,才算驱散了那股寒气。回头一看,仇石站在远处,冷冷瞧着自己,忽一扬手,袖底射出一缕银丝。
陆渐屡次与西城高手交手,深知“周流八劲”,单一一种内劲,必须借物传功,这股银丝分明是一股水剑,传递“周流水劲”。于是沉喝一声,显露“唯我独尊之相”,浩气排空,水剑化为千点万滴,为“大金刚神力”所逼,全数外向,反朝仇石罩去。
仇石只一晃,身法变快,撞入水花中间,这一下好似烧红的铁块掷入冷水,满天水滴“哧”的一声化为水雾。仇石呼呼两掌,水雾袅袅绕绕地罩向陆渐。
陆渐在紫禁城见过这“玄冥鬼雾”。有形之水易破,无形之水难防,仇石将水流化为雾气,对手沾着一点,吸入一丝,雾中附着的水毒便会立刻侵入。陆渐若非练成“大金刚神力”,一照面就着了他的道儿。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大意,使出“明月流风之相”,掌劲流转,漫如清风,雾气一旦飘来,即被劲力扫开。
仇石怪啸一声,身法转疾,势如一道黑水流动,雾气自他身上丝丝弥漫,敌我双方均为笼罩。陆渐拳脚飞舞,一面不令雾气沾身,一面运转“补天劫手”,感知仇石方位,待他逼近,突然大喝一声,从“明月流风之相”转为“大愚大拙之相”,呼地一拳送出。
仇石挥掌一迎,顿觉不妙,慌忙转动“无相水甲”化解来劲,不料陆渐拳劲刚猛,水甲随聚随散,有如竹笋一般层层剥去。仇石退到江边,水甲已然耗尽,陆渐的拳势兀自不歇,只好将身一纵,“哗啦”跳入水中。
落水之时,仇石双脚飞踢,带起两股水剑射向陆渐。陆渐呼呼两掌,水剑迸散,仿佛下了一阵急雨。不料水剑才被击散,仇石又催水流射来,他身在江中,占了“周六五要”的地势,流水取之不尽,前后相续,有如两条水龙摇来摆去。陆渐被这两道水流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唯有挥掌击水。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