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居谊大笑道:“如此甚好,小将略备薄礼,请大人务必笑纳。”
吕文焕笑道:“这个好说,快开城门,我定在丞相面前举荐于你。”
边居谊再也忍耐不住,便高声叫道:“叛国奸贼,礼物在此,快吃我一箭。”说罢弯弓如月,一箭正中吕文焕右臂,同时,城上箭如雨下,当场毙敌数人。
文焕当时坠马,为身旁亲兵所救,侥幸捡命归阵,心中又羞又惭,恼怒不已。
夜里,吕文焕指挥大军攻城,边居谊亲上城头督战抵抗,虽是数度受伤,兀自奋斗不息,却见元兵如蚁,蜂拥而来,宋军寡不敌众,不久伤亡殆尽,城池陷落。
边居谊率部三千余人战至最后一刻,见事不谐,投火殉国,王大用与王虎臣亦因始终不降而被处死。
城破后,伯颜亲自察看殉难宋军尸体,心中感慨唏嘘之余,亦十分郁闷,便唤张弘范至谯楼,道:“吾大军南来之前,薛禅皇帝曾道‘自古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也,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可为吾曹彬也。’可惜此时江南未下,吾便已大开杀戒,实是有负君命。”
弘范道:“那沙洋、新郢二城虽小,却各自顽抗,恶例既开,后患无穷,丞相开杀戒,无非为儆效尤,以免江左诸城负隅逞强,更添无辜性命,说是杀人,实是救人。况且自古行大事不必拘小节,丞相不得已而为之,不必过虑。”
伯颜笑道:“得吾心者,唯汝弘范是也。”沉吟片刻,又道:“弘范,当初那刘整欲随本相建功,几次三番登门求访,本相却偏偏差遣他去博罗欢丞相处,却命吕文焕为本部先锋,你可知为何?”
弘范道:“丞相大略,弘范怎可妄自猜度,还请明示。”
伯颜道:“刘整当初背叛母邦,或不得已,后来随军南征,却事事争先,急功近利,当日襄阳城破时又欲屠城,须知那赵氏素待其不薄,纵然心存积怨,又何至酷狠如此?可见其人心如豺狼,杀气过重,反噬成性,本相平生最不喜此类小人,何况本次南来,为的便是吊民伐罪,自当以宣威立德为先,攻城为下,又怎可用此虎狼之辈。想那刘整素与吕文焕有嫌隙,吾偏以文焕随军,却正是要挫挫刘整骄气,又可让吕氏心存感激,甘心效命。”
弘范道:“丞相伟略,下官钦佩之至。”
伯颜轻拍张弘范肩头,正色道:“虽吾军中不少将佐轻看汝等汉人,本相却从未如此。那刘整、吕文焕之辈,本乃反复小人,既不能保国安邦,又有何能耐可言,不过为几匹忠犬而已,弘范你却是高高在上的雄鹰,他日自当大有可为,必为我朝之栋梁肱股,本相阅人无数,绝不会走眼,今后行军征伐,还须你多多尽力。”
张弘范心中大喜,立时跪下道:“下官虽死不足报丞相与薛禅皇帝知遇大恩。”
山穷水尽(四)
新郢陷落后,郢州顿失地利,张世杰坚守孤城,不敢出击,元军却马不停蹄,不多时已至复州城下。
那复州又称沔阳府,宇文北周时初置,便是今日湖北省仙桃市,西面接壤武汉三镇,城址又处汉水入江之处,正在两股水道交汇的冲击三角洲上。
复州地位之重,不下襄樊,若是失陷,元军便可浮汉入江,长驱直入。
当时知州乃是翟贵,文人出身,自下游沙洋、新郢失陷后便惶惶终日,不知所措,此刻见元军势大,便召聚府中文武,商议道:“吾累受皇恩,自不愿降,无奈北虏凶狠,杀人如麻,本官怎可将一郡百姓置于死地乎。”说罢泪水盈眶,一脸无奈。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复州上下闻伯颜将至,皆已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当下便纷纷附和,多曰“事不可为”云云,再无异议,便立即开城遣使赴元营。
伯颜览毕降书,见复州如此重镇竟是得来不费功夫,十分大悦,便厚赏使者,又命大军即刻进发。
翟贵身穿朝服,亲率一众官吏大开城门迎接,一见伯颜,便立即一揖倒地说:“下官闻大丞相率王师前来,万般惶恐,恭迎来迟,还望恕罪。”又命手下杀牛置酒劳军,伯颜大悦道:“本相前日杀戮,实属无奈,我大元皇帝素以德治天下,仁义为本,若江南州郡都能若尔等一般,自可不必惊惧,一切安居如故。”
翟贵一身媚骨,忙请伯颜视察仓库军籍,并请遣官镇抚。
伯颜愈是高兴,便道:“汝以诚待吾,吾又如何有疑。”即刻立下军令,命兵士不得入城骚扰,只在城外安营,违者军法论处。
翟贵大喜过望,当下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复州降元后,伯颜集大军于蔡店之西,准备渡江直取鄂州,并道:“昔日薛禅皇帝随蒙哥皇帝征宋,便在此处鏖战甚久,只惜后来国中有事,未下此城,一直深以为憾。今日吾等到此,定要竭力一战,不负君命。”
那蔡店在今日武汉三镇中的汉阳以西,又名蔡甸,地名至今尚存,已为武汉市外城区之一,与之隔江相望的鄂州便是今日武昌,端的是天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元军安营之后,便大摆战舰,日日秣马厉兵,只待过江。得此消息,那临安机速房中已是乱作一团,贾师宪连促织也顾不上玩,只一个劲儿的修书遣使,命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荆湖宣抚使朱祀孙、权知汉阳军王仪、权知鄂州张晏然等拼死坚守,勿让元军顺江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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