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是个长居台北的老先生,退休后跟着太太回到小镇的娘家。自从太太过世后,他独居在这里,腿有些不方便的老先生,雇用一个菲佣,埋首在家里读书,从来不跟外人往来。
他家里的菲佣倒是活泼开朗的,很喜欢比手画脚的和邻居聊天,但是已经几日没看到她,据说回国了。
「那老先生谁照顾呢?」君心随口问着。
「他身体好起来了呢。这两天还看到他出门买菜,还上台北买了一大堆书回来。」邻居对这怪人倒是挺有兴趣的,「不过他的身体总是好一阵坏一阵的。」
但是老先生身体好起来,他们还是没见过他。有时候经过,明明屋里灯亮着,却会马上熄灭,倒像是有意的躲避他们。
夜来夏风凄凉许多,茉莉花不知道为什么锁住了芬芳。君心有些奇怪的抬头,这株美丽的茉莉花,已经好几天不再吐露温暖的芳香了。明明花朵还是那么多,甚至雾样的繁茂。
小曼带着一种朦胧的哀伤,伸手。茉莉花很巧的落下了一串夜露,在她小小的掌心滚动。她张开粉嫩的小嘴,试着发出声音,几经挣扎,却只涨红了脸。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君心开始唱着古老的儿歌。
茉莉花丛随风摇摆,发出簌簌轻响,像是松了口气的叹息。
君心有种不安的预感。虽然花灵初萌,一派天真无邪,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和众生有任何瓜葛。我只想过着平凡的生活,他想着。任何跟众生有关的事件,他都不想再碰。
「冷了,我们回家吧。」唱完了儿歌,他牵紧小曼的手。
「君心哪,」隔壁的邻居推门而出,「等等喔。隔壁的老太太说了,她老遇不到你们,要折枝茉莉花给你们…等会儿,我拿花剪…」
君心的心紧绷起来,「…不是只住了一个老先生吗?」
邻居的太太迷糊了一会儿,「…她交代我一定要给你们。」
小曼一言不发,却焦虑的指着茉莉花的花枝。邻居太太马上忘了她的疑虑,「小曼要茉莉花是吗?来,阿姨摘给妳…」她利落的剪下一枝花叶繁茂的茉莉花给小曼。
君心很本能紧绷,他完全不想带那枝茉莉花回家。但是小曼紧紧的攒着,怎样都不肯放。她是这样爱惜,甚至找了个牛奶瓶子插了起来,放在床头,不给任何人碰。
或许只是他过敏。君心自我安慰着。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花灵好意给他们一枝芬芳。
但是他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睡到半夜,异样的森冷惊醒了他。小曼早就醒了,定定的看着大开的窗户。窗户外,一张惨白没有颜色的女人脸孔,批散着微卷的头发,眼眶流出血泪,无声的张合着嘴。
「去邪!」君心比着手诀,「我没有邀请妳,妳不可以进来!」
那抹苍白的鬼魂带着哀求的神情,捶着事实上并没有关上的窗户,流着泪不断指着茉莉花。
「要就给妳吧。」君心拔起瓶子里的茉莉花,从窗户扔出去,小曼无声的惊呼,却被君心抱住,「不行,小曼不行!我们不要去看、不要去管!」
那苍白的鬼魂发出尖锐的哀哭,追逐着茉莉花而去。
在君心怀里的小曼僵硬的反抗起来,她张着嘴,强烈的指着窗外,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君心知道,她要那枝茉莉花。
但是他已经不愿意和众生有什么往来,只想当个平凡的人类了。他说什么都不要再失去小曼,他让这种恐惧桎梏了。
「不行,说什么都不可以!」他安抚着小曼,「我们不要看不要听不要知道…我不能再失去妳了…求求妳…」
小曼柔软下来,却开始哭泣。她哭得那么伤心,哭得君心的心也要碎了。看着她哭到睡着,君心觉得很不舍,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他的道行已经毁了,除了一点点还记得的咒术,面临任何众生都脆弱的跟玻璃一样。他知道有种罪恶在蔓延,但他也只能选择无视。
为了殷曼,他选择了鸵鸟似的盲目。
张开眼,在床侧扑了个空,君心的心像是冻结了。
他跳起来向外张望…发现殷曼蹲在院子里。他穿着睡衣就冲出去,发现殷曼将枯萎的茉莉花种在花圃里。
可以的话,他想把茉莉花拔起来烧掉…但是小曼却坚决的护着枯萎的花,满眼哀求。
…种在院子里,总比摆在屋子里好。再说,这枯萎的花也不见得种得活。依她吧…她还剩下什么?她几乎什么都不剩了。保有一点喜爱…一株枯萎的花…只要她开心,一点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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