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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第1页)

讲到这儿,龚红旗的声音哽咽了,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汉子,脸上竟有着少见的严峻和凝重。他从衣袋中抽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给刘鹏。这是我写得最好的诗,你是诗人,应看得明白。此后,我再也没写过诗,也写不出好诗了,我的诗情已随着炜彩去了。我是绚烂至极,而归于平淡了。

刘鹏用低沉的嗓音朗诵了龚红旗这篇名为《二月祭》的挽诗。诗写于1996年春节,显然是龚红旗偷偷背着老婆黄玉珍写的,这一份真挚的感情他只能留给自己,现在他在部下们面前公开,而这诗和时下流行的,人们所汲汲追求的金钱、肉欲的喧嚣,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二月祭1996年春节1979年2月,南疆峰烟骤起。水口关古炮台下,大军云集,战旗猎猎。三个月后,班师凯旋。水口关北一个叫罗徊的村寨旁,埋着一个女兵。我们相识不到一个月,彼此话语投机,每每欲罢不能。一日,话未尽而她先出,说:“等我回来。”在G市外围战斗中,她被炮弹击中,坟中埋的是她的衣冠。李炜彩,1956年生。

二月边关古炮台,多少相思土中埋。

阅尽沧桑心如铁,炜彩今夜入梦来。

当年铁衣沐寒光,我送炜彩渡左江。

谁知生离成死别,从此一去不还乡。

男儿女儿好年华,总把吴钩比月牙,朦胧才晓人生美,芳魂一缕向天涯。

一座新坟葬衣冠,不信斯人出尘寰。

惟恐炜彩踏月回,夜夜营帐门不关。

班师北上大军走,我到坟前插新柳。

号角声声催归程,撕心裂肺君知否?

红颜知己还有谁?已为新人画蛾眉。

二月佳节强作笑,夜阑更深双泪垂。

弹指一挥十七年,魂萦梦萦奈无缘。

曾经泣血随杜宇,几回醉里赴黄泉。

情切切兮梦渺渺,心忧梦尽天将晓。

安得后生为一梦,此梦直至光阴老。

陵州大雪纷飞日,南国杨柳叶青时。

二月雪祭二月血,断肠人焚断肠诗。

流水落花本无意,春去秋来鬓有丝。

数尽人间千般苦,铭心刻骨是相思。

刘鹏诵读完这首挽诗,一时画室内静寂无声,惟听见日光灯管发出的咝咝声。夜已深了,大家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悲情中,龚红旗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大吼一声:“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康健,你马上给南帆打个电话,请她明天一早就到这儿来。把现场拍一拍,看能否做一档节目。”

康健犹豫了一下:“现在通知?已将近深夜两点……”

“就现在通知,就说我请她来拍的,哪怕留作资料也好。”那严峻的神态是不容置疑的。康健唯唯服从,开始用宋仁善办公室的电话拨南帆的手机,手机关机。龚红旗给了他一个南帆家的电话。南帆尚未睡觉。她答应第二天一早赶到钟鼓楼饭店来。

第二十一章 入仕出世间

南帆带着摄像师小王是上午十点多钟才匆匆忙忙赶到东方画廊的。她那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眼圈有点微微发黑,神情沮丧,连反应也有点迟钝,显然她有着重重心事,是勉强应了龚红旗的邀请赶到现场。她穿着皱巴巴的宽松衬衫,一条旧牛仔裤,赤脚登着一双皮凉鞋,长长的头发,只是用一条白色手绢松松地绾在脑后,看上去病恹恹地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嘶哑。

她迈着沉重的步履,从黑暗的走廊迈进了这间明亮的画室,揉了揉带点浮肿的眼睛,似乎是满怀幽怨地对龚红旗说:“龚局长,你是真会来事,我这会儿心情糟透了,一点做片子的心情都没有。”

龚红旗用眼神向她的搭档小王打探,小王一脸茫然地耸耸肩,摆了摆手。

“南帆,你是不是病了,昨夜联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没病,家中那口子病了。”

“何秘书病了?那又有多大事呢,听说他马上就要到驻京办走马上任了,是高兴得病了吧?”

“你也甭再问了,还驻京办呢,现在的位置能保住就不错了,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们先干活。”

看她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龚红旗也就不便再问了。他简单地向南帆和小王介绍了案情。南帆就指挥着小王开始拍摄现场。她抬头看了看墙上东方道宽与庄秘书长、凌志雄台长的合影照片,若有所思,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帮乌合之众。”看来她对这伙人的行径是很有想法的,只是她不像龚红旗那么张扬而已,疾恶如仇的心态并不完全表露在脸上,而是埋在心中,因为她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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