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倒是没有什么生气的,读书人嘛,总是有些酸腐的脾气,好说些怪话,这个在现代也是见过不少,听着这些文化人议论自己,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让林掌柜不必大惊小怪,下楼之后,李孟这边才端起酒杯,就听到那边有人沉声说道:
“诸位可还记得商鞅立威之事吗?别人木桩,他也木桩,倒是古人故智啊!”
战国时候,商鞅执政担心众人不相信和服从他的命令,所以在城中立起一根木桩,并发布告示,说是谁把这个木桩搬运到某处,就可以得到十金,大家都以为这事情太无稽,所以没有人去做。
后来悬赏越提越高,到了百金,终于有人决定去试试,把木桩运送到了那个地方,商鞅按照所答应的悬赏付给了那人一百金,从此之后,大家都是知道商鞅的法令令出必行。
李孟这么做几乎就是照抄,只不过大家都是没有想到一个盐政的巡检,在正途的官员和读书人眼中就好比草莽强人的李孟,居然还有这个计策。李孟叹了口气,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现代历史普及读物和各种影视剧上都讲过的桥段,被人这么容易看穿倒也不稀奇,毕竟这时代的读书人对史书可是比现代要强到天上去。
被这个人点破之后,那边先是一片安静,接下来惊叹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就连李孟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会才有人迟疑着问道:
“周兄,这巡检如此做意欲何为?”
“我也看不透,李二郎起家之事坊间多有传闻,我看其一举一动,平日言行,绝不是小小盐政巡检的做派。”
“诸位也不必担心了,而今圣明天子在位,民间虽有宵小也是无上大碍,自然有人料理,我等何苦操这个心。”
听到这句话,说商鞅典故的那位周兄冷笑了声,冷冷说道:
“圣明天子吗?”
场面瞬时冷了下来,李孟这边听得倒是全神贯注,来到明代之后,他所接触的人阶层都比较特殊,也比较草根,遇到的读书人很少,宁乾贵是个秀才算是一个,侯山居然还是个童生出身,也算一个,其余的都是在济宁遇到的那些掌柜,说起来有些好笑,这年头要是从商不读书也不行,多少都有个秀才之类的身份,不由得让李孟想起现代那些商务公司对学历的要求。
不过这些人说是读书人,也就是挂着个衔头,读过几本书,识得文字罢了,满口谈的都是钱财往来,货物买卖。要不就是宁乾贵和侯山这等满脸谄笑,看起来没有什么风骨的人,在酒楼二楼雅座高谈阔论评点时事,这倒是符合李孟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印象了。
接下来谈论的事情,明显是把话题转换了下,不再去讨论什么圣明天子之类的,有人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
“周兄才学高绝,见识广博,乡试中举不在话下,将来进京会试,殿试都是有的。”
众人轰然称是,那周兄半响没有说话,半天才用萧索的语气说道:
“百官出东林,这官苏松常三地的人就满了,次一等的也要杭嘉湖来补,哪有我们北人的事情,若是中举,带着功名回乡也就是知足。”
李孟已经是喝完了壶中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那边的读书人的话题渐渐的转向风花雪月之中,他也没有兴趣继续听,直接下楼结帐,开口问那林掌柜说道:
“楼上的这周某,掌柜的可知道是哪里人?”
少海楼的掌柜的觉得不妙,但也不敢和李孟隐瞒,老老实实的开口回答说道:
“是城内周员外家的二儿子,姓周名扬,字跃云的,是咱们胶州城的大才子,为人很是热心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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