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几乎每一门功课都是第一。“叶普盖尼说道。
“不,热尼亚,这是不够的。“母亲颤动着泪水拍着他的手背,“你必须每一门都是第一,你答应过我的,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叶普盖尼紧紧地握住了母亲的手。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旅馆的老板,一个上了年纪的多疑的女人,永远在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声称自从自己的丈夫去世之后,自己就获得了不再为任何事情同情和悲痛的特权。这个多疑的寡妇,首先检查了一下阁楼里的炭炉,然后开始絮絮不休地念叨着既然有钱搞到新的炭就不该拖欠一个可怜寡妇的房租。
叶普盖尼感觉到母亲的手在自己手中开始微微颤抖。他轻声问道:妈妈,我给你的钱呢?
母亲尚未回答他,女房东倒是先叫了起来:哦,先生,你是不知道你的老妈妈。你给她的钱她永远随身带在身上。好像是不相信我们似的。我们这样清清白白的人家到头来还给人这样怀疑。现在倒好,她去望弥撒的时候把钱给丢了。我们不是什么大的生意人,先生,我也是个可怜的寡妇,今天欠一个卢布明天又欠一个卢布……
叶普盖尼做了一个厌恶的手势打断了这位“可怜寡妇”的诉苦。他转过身轻声问母亲:妈妈,你还缺少多少钱。
女房东马上大叫起来:哦,先生,到今天加上利息一共是十个卢布。
叶普盖尼感到母亲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着,他吻了一下母亲冰凉的额头,骄傲地整理了衣服,对女房东说:放心吧,夫人,你的钱一点都不会少。
叶普盖尼跑回学校的时候,天色已近黑了,学校的礼堂里灯火通明,乐队在排练乐曲,士官生们的歌声穿透星空。他一路小跑上了楼梯,他想到学校在冬季的时候发了一件大衣,他在心里飞快盘算着,如果拿去卖掉的话,应该能换来一点钱,反正天气也快暖和了,冬天的事情到冬天再说。
叶普盖尼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那件大衣,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鼻尖开始密密麻麻地冒出汗珠,那个小阁楼上森森的阴冷气息反复环绕在他身边,他感到自己两手冰凉。
门外传来呼喊声与脚步声,叶普盖尼回头一看,阿列克谢和几个士官生正站在门外快活得说着什么,他身上穿着的大衣看起来相当眼熟。叶普盖尼冲过去开始一声不吭地拽过阿列克谢扒他身上的那件大衣,几个士官生吹起了口哨叫道“廖莎,你的小妞真是太着急了!“,阿列克谢醉醺醺地搂过叶普盖尼的肩膀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脸,用法语咕哝了一句什么。叶普盖尼挣脱开阿列克谢的拥抱,低着头把那几个说着下流话的士官生推了出去。阿列克谢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壁炉前,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酒,倒进壁炉里点起了火。叶普盖尼走了过来,看见那件大衣上早就洒满了酒,压着怒火说道:把衣服给我。
阿列克谢笑着靠在壁炉上:怎么,小妞,你要帮我挂衣服吗?
说着他脱下大衣递给了叶普盖尼,叶普盖尼刚要伸手去接,他就把手往后缩,叶普盖尼再往前一步,他就再缩。
阿列克谢喝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调侃的笑容,怀着满满的得意看着叶普盖尼。映着熊熊的火焰,叶普盖尼还是觉得全身发凉,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枪,他或许早就对阿列克谢扣动了扳机,但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混蛋,依旧在对面对他抖动着那件大衣,从欺侮他中寻求乐趣。
叶普盖尼冲了过去死死敌拽住那件衣服不放,阿列克谢裂开嘴傻笑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叶普盖尼这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有趣。然后,阿列克谢突然放开了手。淬不及防地,叶普盖尼整个人向后面摔了出去,他慌乱地挥动着手臂,狠狠地摔到了地板上,那件大衣的一角跌到了壁炉里,燃烧起来。
叶普盖尼浑身颤抖着爬了起来,拼命踩灭大衣上的火焰,可是衣服一半已经被烧得没有形状了。阿列克谢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叶普盖尼抬起头,看着这个金棕色头发的混蛋,快乐地、无忧无虑地笑着。他冲了过去,就像一条被砸了石头的流浪狗一样手脚并用地撕打着阿列克谢,大声骂道:你这个婊子养的混蛋!
阿列克谢一开始还在哈哈笑着举起手臂挡住他的拳头,听完这句话,阿列克谢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沉沉地问道:乡巴佬,你说什么。
叶普盖尼看着阿列克谢的眼睛,一瞬间,他明白了,阿列克谢也想杀掉他。阿列克谢按住他的手腕,一脚把他踹开了,然后扑了上来,用拳头拼命揍他。和以往不一样,这一次,不是威胁,不是吓唬,是真的要杀掉他。叶普盖尼努力回击着,用拳头用脚用牙齿,两个人就像是刚走出森林的野蛮人一样撕咬着,同时伤痕累累。
阿列克谢终究力气要大一点,他一手抓住叶普盖尼的两个手腕,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地用力着。
叶普盖尼知道如果这时他求饶或者跟阿列克谢道歉,一切或许就会停止下来,可是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叶普盖尼紧紧咬住嘴唇,连一点痛苦的声音都不漏出来。
是的,你会杀掉我,然后你会被绞死或者鞭打至死,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这是叶普盖尼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在沉默而冰冷的黑暗中,叶普盖尼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只感觉有人在不断叫他的名字“热尼亚、热尼亚“,然后是有一种温暖的东西顺着他的皮肤在往下流动。他慢慢睁开双眼,看到阿列克谢紧紧抱着他,身体在不断抖动。叶普盖尼觉得脖颈处温暖而湿润,他反应过来,阿列克谢在抱着他哭泣,一边哭泣一边吻着他的脖子。
叶普盖尼有点无措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阿列克谢的头发,叫了一声:廖莎。
阿列克谢的身体停止了抖动,抬起头,挂满伤痕的脸上都是泪水,看上去有点滑稽。他看着叶普盖尼的脸,一把按住他的头,拼命地吻着叶普盖尼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嘴唇。
当叶普盖尼感觉到阿列克谢吻上他的嘴唇时,整个人再次呆滞住了。他茫然地躺在阿列克谢怀里,感觉到这个大孩子一遍遍地碰触着他的嘴唇,好像是敲门一样,焦急地等待着。
叶普盖尼慌忙地向后退去,阿列克谢有点生气的凑了上来,叶普盖尼又往后退了退,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到了壁炉,而阿列克谢依旧赌气着凑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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