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个师父?”灭谛无名看着沙和尚,忽然笑了起来:“金蝉子还是唐三藏?”
沙和尚顿时怔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有取得真经。金蝉子才有机会从唐三藏的躯体里复活,但这样一来,唐三藏就会消失了。可是如果不取这真经。唐三藏还是唐三藏,但金蝉子却永远的消失了。
灭谛无名看见了沙和尚的纠结,便劝道:“不如就此放手吧。”
“不行!”沙和尚断然大喝道:“这事绝无可能。”
灭谛无名笑道:“我也知道你很难做出取舍,毕竟花费了十数年的光阴,厉尽了千难万险才到了灵山脚下,任谁都舍不得搁下。但是无舍便无得。无有挂碍方能通达。若有所执,如何成正果。你为何放不下?”
沙和尚捏着宝杖,眼中满是血丝,气息狂喘,内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着。
恍然间,池中悟道的白衣僧人,与骑在马上与他们谈笑不忌的赭衣僧人,两个影子不断闪现消失,再闪现,再消失。
灭谛无名忽然抬起一只手,点在沙和尚的眉心,淡淡地说道:“云尽,故风无碍灭。烟消,诸氲尽故灭。放下吧。”
灭谛无名的指尖忽的绽出一朵白色的小朵来,似是活物一般,只一个刹那便从绽到谢,最后只留下一缕残香渗进了沙和尚的眉心。
“心静,故思无碍止。意去,诸绪尽故止。放下吧。”
又是一朵花儿,从灭谛无名的指尖绽开,却是淡黄的,如初生鸡仔。
沙和尚忽然觉得无尽的疲累向他袭来,手中握着的降魔宝杖便渐渐的松开了,最后“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一路走来,自己或许真的累了。沙和尚如是想。
一开始,他便只是一间普通寺院里的沙弥,只会扫地,默记着那些无法理解的经文。
只是有一年阿难陀借佛身造临下界,忽然选中了他,将他带到了通天塔顶。
彼时的他,步步小心,时时谨惧,生怕一个言止不对,便坏了那佛门圣地。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属于那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一心只想做个颂经打坐的和尚,与那老住持那般,老死在自己的禅院中。
后来,阿难陀将他送给了另一个人做徒弟。
对于初次与师父相见,沙和尚记忆至兴宁。
记得那是在一个小小的房舍,与外面的金碧辉煌不同,那里朴实无华,仿若尘世里的普通居所。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正赤着脚盘坐在一池水中。
彼时,池中那个年轻的僧人只淡淡地看了被世人奉为假佛的阿难陀一眼,那阿难陀便惊得退走了。
他怔在原地,只呆呆地看着池中僧人。
那僧人却只问他:“你从哪里来?”
他说:“阿难精舍、”
池中僧人摇头,再问:“你从哪里来?”
他说:“佛国狸佛寺枫仁别院。”
池中僧人仍旧摇头。
他只得说道:“从来处来。”
池中的僧人笑了,走过来抚着他的头顶:“我叫金蝉子,从今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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