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想到了盛文的办公室。昨晚上范秀珍就是在盛文的办公室里,盛文一边修改著作战计划,范秀珍一边翻译成密码的。两人一直忙到午夜,范秀珍急欲来找他纠缠,盛文也急欲休息,有可能遗留下一些线索。自从南京归来,因“时局紧张”,胡宗南便命盛文搬到楼上来办公,其办公室设在胡宗南办公室的另一侧。他想起胡宗南的办公室内有一侧门,可由胡宗南办公室打开,进入盛文办公室。因为昨晚胡宗南一直等到范秀珍翻译完密码,发出前他需要签字,所以回官邸时已是子夜,现在尚未来办公,这倒是个天赐良机。
考虑成熟后,他走出办公室,发现过厅里有了戴红袖标的卫士站岗。他若无其事地走去开了胡宗南的办公室,执勤卫士并没有干涉。
他进入胡宗南的办公室,先在胡宗南的办公椅上坐了片刻,见无动静,这才由侧门进入盛文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零乱不堪,显然他的估计是正确的。他忙走过去,紧张地翻阅桌上的每一张纸,结果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四下看看,注意到了办公桌下的字纸篓,篓里已扔满了纸团。他将纸团逐一展开,竟然发现了修改得很乱的作战计划底稿,而且一页不差。他将底稿展平叠好,放进衣袋里,然后再继续寻找,终于发现了一张译电纸,这张纸上有译好的密码。因为有几处修改,所以可能是重新抄了一遍,这一张才废弃的。一张译电纸只能译三十六个字,而战作计划至少有一干多字,所以这里绝非全文。但是,有这一张就可以用来研究一下密电的变化奥秘。
得到了这些东西,他并不急于走,坐下来思考了片刻。
办公室内的废纸篓,每天在下班前都有情报处的专人来搜集处理,有可能在这个环节上出问题。于是他将作战计划底稿仍旧一张张攥成团扔回纸篓,只将那张废弃的译电纸上的内容抄写下来,然后也将那张译电纸攥成团扔回纸篓。
做完这一切,他仍由侧门进入胡宗南办公室,稍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拿出抄下来的电码、电文仔细研究。
电文是:
限即刻到 南京总统府 密0407○○委员长蒋 校
长钧鉴:现将对共作战计划先行电
这三十六个字每个字的上面有五个数字组成的一组密码。他当初在拍摄密码本时,只匆匆翻看一遍,并不记得每个字的密码。但有一个字的密码他却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共”字,其密码是26818,按已知密码的计算公式:
26818×4—13579=93693
但现在的共字密码为28956,应该仍旧是26818的基数乘多少,减多少得出来的。由此可见敌人虽密码本未动,但只要将乘和减数一变,按密码本便无法破译了。
他由此突然悟到,当初范秀珍所以要求将密码本存放在他这里,是故弄玄虚,即便复制了密码本,也破译不了密电!
很显然,敌人是狡猾的,有可能今后每使用一次密码,都改变乘数和减数,不能掌握这点秘密,即便有了密码本也无法破译。
现在这串密码数字简直就像一层迷雾一样,他怎么也琢磨不透。
然而这份密电如不及时破译,胡宗南一旦举兵,那么,革命圣地将被蹂躏,党中央的安全不保!他决心要千方百计将这层迷雾驱散!
第四十四章 鹬蚌相争
张倩将范秀珍叫到情报处的办公室。
范秀珍立正站在办公桌前。张倩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审视着面前这个女人。
张倩还记得当年在服务团时的范秀珍的形象:十七八岁的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清秀的面庞充满稚气,健康而活泼,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当时有许多男青年爱慕着她。
时过两年,范秀珍由重庆回到西安,来西京站报到时,张倩觉得她气质上似乎骤然老了十来岁,再也没有当年那个女孩子的影子了。她是过来人,懂得一个女孩子进入了那样的环境,几乎是无可选择的,必须同流合污,否则便无法生存。但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结果,懂得自爱的人,会设法摆脱困境,寻求正当归宿;有的却不懂得自爱,从此堕落下去,终于毁了自己。范秀珍的变化属于哪一种?当时她还不能确定。后来她逐渐了解到范秀珍与毛人凤的关系,倒为她担心了。
毛人凤在对女人方面与戴笠不同。戴笠虽好色,却从不强迫女人跟他上床,他会用些手段,使对方心甘情愿地就范。而且戴笠自己喜新厌旧,倒也不限制跟他有这种关系的女人自寻归宿。只要这个女人懂得自爱,不纠缠他,那么,他会多方照顾、扶持,使其达到目的。毛人凤却不同,除非他厌弃了这个女人,否则他就不会放手;这个女人摆脱不了他,也就无寻求自己归宿的可能了。因此,在这样处境的女人往往会感到绝望而萎靡。
然而张倩观察了范秀珍一段时间,给她的感觉是范秀珍处之泰然。这其间毛人凤以检查西京站工作为名,或找别的什么借口来过多次,每次来总要住上十天八天,范秀珍总是夜夜陪侍,似乎毫无怨言。对于这样的事,张倩只装做不知,毛人凤也“心照不宣”。作为回报,每回重庆总部,毛人凤免不了要多夸张倩几句。
这一次因为戴笠暴卒,军统内部大乱,张倩和范秀珍都被毛人凤紧急召去。张倩是有事可做的;范秀珍在总部算不得个人物,起不了任何作用。毛人凤为免受对手攻击,甚至不愿让范秀珍公开露面,因此,范秀珍此去只不过在毛人凤的“小公馆”里呆了几个月,更确切些说,是陪侍了毛人凤几个月。
但这几个月范秀珍的变化却大极了。过去她在人前还装成淑女,表现出一种羞涩娇态。这次回来后,她似乎猛然撩开了面纱,以“大胆”姿态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摆出一种挑战的态度。最明显的是,过去她在司令部里活动,总是来去匆匆,对于一些带有猥亵性的“评头论足”充耳不闻。现在她却总是涂脂抹粉地招摇过市,甚至以风骚姿态挑逗那些馋涎欲滴者。只不过因为她是胡宗南身边的人,谁也不敢一试,才没有闹出别的故事来。
对于这一“变化”,司令部里已有反映,但无人敢对胡宗南说,只好请刘横波来对张倩提出对范秀珍“稍事约束”的要求。然而范秀珍现在对张倩已不像过去那么畏惧了,也摆出了一副挑战姿态。张倩虽尚未意识到这个女人有更大的野心,却也明白这个女人现在仗势骄横起来了。
“小范,你现在身穿军装,在司令部里服务,涂脂抹粉,影响可不好啊!”张倩以劝告的口吻开始了这次的谈话。
范秀珍却“哼”了一声,不服地顶回:“这里的最高长官胡先生并没有批评我,处长又何必多事呢?”
张倩没有想到范秀珍竟敢以这种态度对抗!她拍桌喝斥:“范秀珍,你这是在跟长官说话吗?”
范秀珍不为所动:“处长,我知道你是听了一些闲话。其实每个人背后都有人议论的,其出发点都是不怀好意,所以大可不必计较。倒是干什么事得自己拿定主意,不要被花言巧语所蒙蔽,否则就会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张倩盯着对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秀珍耸耸肩:“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指何而言。既然你问,我就明确告诉你,秦进荣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现在情况很危急,当此时刻,我希望你以党国利益为重,再不要对他抱任何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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