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此时轿帘从里面轻轻打开了,露出一张平静如水的圆脸。他身上的装束好像也是信长所赠,白底和服上印着葵花纹。“是你。”他小小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是……是……正是!”新八郎紧紧盯着已多时不曾见面的竹千代。“少主,我们胜了。在您离开冈崎城的这段日子里,松平家臣齐心协力,没有输给……没有输给任何人!”说到这里,他的脸剧烈地抽搐,泪涕横流。
竹千代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炽烈地凝视着新八郎。与他坐在一起的阿部德千代,则如同雕像般挺身而坐。
“少主长大了……长大了……这是松平氏的福气……”
“是松平氏之福。”
“少主!”
“把眼泪擦去。”
“是……是。”
“不要紧,不要哭了。”
“是……是……是。”
“我从信长公子那里借了一匹马,你把它牵过来。”
“信长公子?”竹千代静静地点点头,放下轿帘。骑马的两个武士已经下来。轿子再次被抬了起来,向山门内去了。
“这匹马很有些来头。”牵着竹千代坐骑的那名下级武士,将缰绳递给一脸茫然的新八郎。新八郎抓过缰绳,恨恨地望了望四周,和那匹马一起消失在山门内。围观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又纷纷猜测起来。
“的确……理应如此。”
“为什么?什么理应如此?”
“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战争以织田氏失败而告终呀。”
“啊!”
“他们战败了,信广公子受到如此不敬的待遇,没办法呀。”
“言之有理。胜败两方……”
人群里的竹之内波太郎静静听着人们的对话。
笠寺的客殿,人质交换看似结束了。前来迎接织田信广的玄蕃允信平和勘解由左卫门信业,木偶般默默坐在那里,只有大久保新八郎自始至终十分活跃。
信平寒喧时感叹竹千代成长之快,新八郎将脸转向一边,没有回话。但是一切完结,双方就要离开笠寺时,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织田一方让信广坐进了送竹千代来的轿子,队伍像模像样,但松平方却只有一匹信长赠送给竹千代的马。
竹千代一行首先出发了。新八郎的侄儿忠世替竹千代牵马,儿子忠胜领头,新八郎断后,一行人出了寺庙。他们太过寒酸。人们开始指手画脚。这时,织田一方提出送七八名家丁作为护卫。混在人群中的竹之内波太郎静静微笑着。
当然,织田方提出赠送护卫之事,不过是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新八郎忠俊。新八郎会如何处置呢?
“非常感谢。恭敬不如从命。”他淡淡地点点头,话已出口的信业反倒为难起来。
“这是三河领地,前方并无危险,请各位负责断后。”
“大久保好像已经识破了……”波太郎猜测。织田氏的武士们对视一眼,默默跟在新八郎后面。忠胜在最前面,接下来是竹千代。天野三之助骑上了忠世的马,阿部德千代则徒步而行。新八郎和织田氏的八个武士遥遥跟在后边。
如果没有竹千代、三之助和德千代,大久保家的三个人就足以对付织田家的八个武士。但因为有三个孩子,一旦发生打斗,很难确定胜负。
“各位,辛苦了。”在客殿里趾高气扬的新八郎故意放慢步子,冷嘲热讽起来。织田家的武士没有理睬。
天空灰暗,已经看不见围观群众的踪影。离大道不远的榛树林里,一群乌鸦发出阵阵不吉的叫声。队伍走向通往冈崎城的道路。虽然雪斋禅师尚在安祥,却要将竹千代迎进冈崎。前面隐隐现出矢矧川。过了那里,就到了冈崎城。新八郎缓缓下了马,回头看着织田家的武士。
看到新八郎下马,武士们也自然停下了脚步。似乎事前已有约定,新八郎的侄儿和儿子并不管他,继续沿河岸前进。他们好像没打算走桥上过去,而是想寻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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