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宸妃就着宫女的手下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款款而行,五彩遍地石榴百子妆蟒锦袍曳地,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外罩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内里繁复璀璨,外披素雅稳重,让人耳目一新。后跟着两个奶妈抱着大红襁褓。近处看了肤如凝脂,面含珠光,身形丰腴,如一朵开到最盛的白牡丹,至纯至美。
沈懿之睁眼瞧去,但见贵妃站在前面,面上带了十二分笑意,身上也是一件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头上戴了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庄严宝相之余更是贵气逼人。这身衣服的规格皇后才能够的,中宫病重,德妃有孕不出,这会贵妃拔得头筹了。
“妹妹请起,辛苦妹妹操劳了。”沈懿之亲热扶起贵妃的手笑道,“本位离宫多时,妹妹们有心了,不必多礼。”目光越过,只见一群乌鸦鸦的鬓发和闪光的珠钗。
林妃闻言立时扬了笑脸,带着恭敬的神色凑到沈懿之面前,道:“娘娘辛苦,臣妾日夜盼着娘娘回宫,可算盼回来了。”她牵着手里的扎着双鬓的小姑娘道:“晞女,你不是天天念叨弟弟妹妹吗,现在宸母妃把他们带回来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德妃被两母女不着痕迹的挤到了一边,微微有些不悦,她接口笑道:“晞女,你最喜欢弟弟了,把你的布老虎拿出给弟弟玩。”
林妃眼里冒寒光,笑的更加甜腻。布老虎是林妃亲手为女儿做的,上面镶嵌了不少闪亮的宝石,平时别人碰一下,晞女都要哭半天。这会让出来,岂不哭死,不让,又是自打嘴巴。
不防晞女也听懂了大人的说话,她小嘴一撇,不高兴嚷道:“不给,不给。布老虎不好玩,我送弟弟金玉鼓,百战百胜。”此话一出,众人皆喜笑欢言,晞女人小鬼大,说话讨喜,世人都言童言无忌,其实小孩子的话最是灵验的,皇上去西北御驾亲征,后宫难得风平浪静,个个求神拜佛希望大胜仗。晞女这话真是说到心坎上了。
沈懿之掩嘴笑道:“晞女真是乖,上回说本位肚子是个弟弟,可不生了个弟弟,你父皇会百战百胜,平安归来的。”孩子聪明会说话,做娘的与有荣焉,林妃笑的合不拢嘴。
“姐姐舟车劳顿,先会翠微殿歇着吧,妹妹已经派人收拾妥当。晚上姐姐带皇子帝姬去慈元殿请安吧。”德妃做足了当家人的样子。
沈懿之谢道:“有劳妹妹,烦劳妹妹去与太后娘娘告一声罪,待梳洗完毕,再带琛儿和昭女去给太后娘娘磕头问安。”
一行人回到了翠微殿,早有宫人内侍,迎了上来。沈懿之温言说了几句,将赏赐分发下去。众人见娘娘并皇子帝姬回宫,心里过年般欢喜。
殿内还是和以前一样,灯火通明,门窗亮堂,窗纱摆设又添好些新物,越发显得精致。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贵妃和皇后不同,出手大方,也不屑在小处为难。
用热水洗去一路风霜,捡素雅的衣袍换了,用沉水香胭脂微微漾上,将脸上的倦色抹去。说着:“本位回宫,翠微殿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张狂轻慢。让人抓个现行。”
冬虫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低沉,回道:“奴婢省得,奴婢伺候娘娘去慈元殿请安。”
“让奶妈仔细点,夜里风大。”
慈元殿内门口,一夕姑姑平常装束,满眼期待的站在门口迎接,她脸上堆满了笑意,大抵是平时板着脸的缘故,这笑有点像哭,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沈懿之瞧着甚为奇怪,转念一想心下了悟。去岁太后连番下了多道密旨,沈懿之都置之不理。今年赶回来来,少不得太后面上不好看。一夕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她的态度一直太后心情晴雨表,对沈懿之礼遇,其他人伺候的更加尽心。
沈懿之笑道:“请姑姑通报,臣妾带大皇子和二帝姬请安磕头。”两个孩子现下都木有封号,故以排行称之。大周的皇子帝姬排行是分开的。
“太后娘娘盼着见大皇子和二帝姬,情绪太过激动,犯了宿疾,贵妃娘娘在里头伺候着。娘娘请进暖阁,待老奴去通报。”
京城的初春,夜里还是极冷的,冷风灌进衣襟,沈懿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正色道:“臣妾告罪,太后娘娘玉体有恙,臣妾却深夜来叨唠娘娘清静,委实有罪,臣妾随姑姑去侍疾。”太后不就是想要给给下马威么,冷风泠泠的,偏要两个孩子来请安,生怕自己失了威风。
一夕姑姑心里很不赞同太后的做法,私下也劝过,无奈太后跋扈习惯了,根本听不进劝。她只得出来周全,希望两人不要生了嫌隙。宸妃瞧着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一番说的自己老脸通红。
不一会儿,贵妃迎了出来,她笑道:“姐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母后日夜惦记大皇子和二帝姬,这会是欢喜的不得了,急的翻了旧疾。又怕过来病气,故而让姐姐带孩子在外面等着。”这话说的太后好不慈祥,宸妃少不知事,不知情的人听了少不得这么想。
“妹妹误会姐姐了,臣妾是忧心两个孩子,可怜三个月孩子日夜舟车颠簸,本位瞧在眼里,痛在心上。孩子孝顺皇祖母,刚听见姑姑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也哭个不停。”沈懿之面上显出淡淡的焦急和忧伤。
贵妃被噎,去看奶妈手里的孩子,昭女之前刚好嚎了两嗓子,长长的睫毛上糊了泪水,让人瞧着心软。
慈元殿里灯火辉煌,安静异常,沈懿之行了礼,两个奶妈抱着孩子向太后行跪拜大礼。
“宸妃,你敢忤逆哀家,好大的胆子!”上首太后的掷下磅礴怒气。
☆、黄雀在后
她静静跪在冰冷的地毯上;任由太后发泄她的怒火。刺骨的冷气慢慢往膝盖钻,聚成一团引发一阵酥麻。这股气怕是从去年存到今年了吧,现在不让太后好好出气;之后的话不好说。
“去岁哀家发了这么多道密旨召你们母子回京,然敢抗旨不尊。沈氏,你是不是以为生了皇子就了不得了,不把哀家这个老太婆的放在眼里。”
“请娘娘恕罪,臣妾罪该万死。”
“你以为哀家是无知妇人,皇上御驾亲征,九王爷摄政,你们母子远在行宫,万一出什么事;哀家有负先帝所托。你这个狠毒的妇人,不去劝皇上留京,把哀家的皇孙拘在行宫。”
“请娘娘恕罪,臣妾罪该万死。”
“哀家为了你们费心费力,你不领情还罢,还要来气哀家。两个孩子以后留在慈元殿,哀家亲自教养,切不能误了去。”太后见底下人唯唯诺诺,半句话也不敢说,越发得意。自从皇上御驾亲征,她就没睡个安稳觉,老九动作不断,全摆着了明面上。如果皇上有个万一,皇孙又远在行宫,她是真的要去见先帝了,太后和李太妃争了一辈子,李太妃被踩在泥下,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绝不能让太妃在头上拉屎。
沈懿之大吃一惊,抬头看见太后脸上洋洋得意,注意到贵妃听到这话眼里惊讶一闪而过,一夕姑姑暗里叹息了一声。
“请娘娘收回成命!臣妾有诸多不是,请太后责罚。两个孩子是臣妾舍命生下来的,谁要是夺走臣妾的孩子,便是要了臣妾的命,要了臣妾哥哥和父亲的命。”说完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大殿的烛火下,她那种愤怒的神情和不羁的态度显得格外真切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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