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似乎避风也避雪,炙热的温度立刻传来,最先传到人的脸上,暖洋洋的,好似一团小太阳。
两个仆从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少女。
这夜没睡的,除了苏家轮流负责生火的仆从,还有先前和仆从搭话的东陌城的男人。男人怕自己闭上眼就醒不来了,故而一直搓手搓脚取暖,乍一见到火光,他还以为自己死了入了阎王殿。
温暖随着跳跃的火光扩散,男人连忙朝火堆靠近,身上的雪也被晒化了。
率先回过神来的仆从转身去板车上取铜壶和水,趁着大火烧上一壶,另一个仆从还愣愣地望着阿箬,既不知道要叫她大仙,还是要喊一声妖怪。
阿箬拍了拍手,转身折回时看了一眼朝火光靠近的男人,脚下一顿。她想了想,还是停在了男人面前,问对方一句:“听这位大哥方才说,城中的何神医有起死回生的医术,不知你可知那何神医的名讳?”
“知道的。”
男人知道这火是少女点燃的,对她有感激之情,也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他不必在山里冻死。
冻得打结的舌头哆哆嗦嗦吐出了一串话:“他叫何桑,可有大本事了,他能练长命的丹药,听城里的老人说,他至少得有一百多岁了。”
不是一百多岁……阿箬咬着下唇,面上神色不显。
加上他自己本身的年龄,何桑今年应当已经有四百多岁了。
“多谢。”
阿箬道谢后,转身便走。
那头仆从连忙叫住了她:“姑娘!天寒地冻,喝杯热水吧。”
铜壶里的水才烧暖,正是刚好入口的温度,仆从本是好意,阿箬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你先把水给你家小姐喝吧。”
马车内的咳嗽声还在继续,车外浮着一层死气,不用掀开车帘阿箬也能知道里面是个被病魔缠身的可怜人,若无造化机缘,大约活不过一年。
离了人群,阿箬慢慢走回到寒熄的身边。
那火光已经离他们很远,结界内无风无雪,也没有冬季的冷。
这回来的短短一路,阿箬心里想了许多事。
或许与岁雨寨中的人基本死光了有关,寒熄的仙气几乎全部收回,神识也变得清明了许多,阿箬与他说话他会立刻回应,即便还是少言寡语,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与过去不同。
他不再爱游山玩水了,也对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并不好奇。
清明之后,青云江两岸其实有不少山林风景,有些地方远近驰名,若换做以前寒熄必然会拉着阿箬在山上山下转上两圈,少不得耽误半个月的时间。有些景致便是阿箬都能看出与众不同来,寒熄却瞥也不瞥一眼,就此略过。
阿箬问过他为何不喜欢看那些山水了,寒熄沉默了许久后,回答一句:“看过很多地方,其实大同小异。”
这世间的山水风景,的确大同小异,奇石险林悬山,能看得出特殊的就那么点儿。有人说奇山像天女散花,有的人说奇石像仙翁观日,但看起来也没那么特别像。
大半年的时间,看似毫无目的地行走,但其实所到每一个地方都是寒熄领着阿箬去的,这回往东陌城走,也是他带的路。
阿箬还以为他这一路不去看山看水,是真的看厌了那些风景,可她听见了苏家仆从和东陌城男人的谈话,听到他们提起了“何神医”,立刻便想到了何桑。
阿箬没去立刻求证,反正他们都要去东陌城,是与不是,到了便知。
方才去生火,也不过是为了救人施以援手,却在路过那男人身边,还是没忍住开口。得到了准确的答案,阿箬也不惊讶,回到寒熄的身边,心却沉了下来。
她几乎可以确定,寒熄是知道何桑的位置的。
甚至在怀疑,这大半年他未必是真的不喜欢青山远黛,长溪柳风。
“看过很多地方,其实大同小异”并非正面回答阿箬问的喜不喜欢,他没有说谎,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尽快完成阿箬在白月城七夕那夜,云湖画舫上许下的愿望。
阿箬忽而想起来,寒熄的变化并非是从秋风峡后开始的,而是从白月城之后。隋云旨帮她陆续找到了几个岁雨寨的人,恰好那些人,都在寒熄领着阿箬前去的路径上,这才方便了猎云传话。
否则沧州大地如此之广,隋云旨即便找到了岁雨寨人,又如何能立刻找到他们?
无非是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阿箬还记得寒熄为她放出的那盏花灯,浮于空中的灵作为灯芯,那灯芯……是不会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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