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未来的天空
陈胜称王,前后不过六个月。然而他留给历史的影响,却是异常深远的。
陈胜死后,起自会稽的项梁俨然成为了义军的领袖,他屡次击败章邯,也自得意满起来。定陶之战,在一个漆黑的雨夜里,章邯放手一搏,夜袭楚军,楚军大败,项梁战死。章邯相继击灭各路诸侯,似乎完全扭转了秦王朝的危局。
赵王武臣被大将李良所杀,张耳、陈馀复立赵歇为王。章邯北上攻赵国,张耳辅佐赵王歇守巨鹿城。陈馀收兵于外,却迟迟不敢进兵解巨鹿之围,反倒是远来的项羽破釜沉舟,在巨鹿城下大破章邯、王离,尽歼秦军主力。张、陈二人自此决裂,从刎颈之交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数年后,张耳协助韩信,在井陉口背水一战,斩陈馀于水之上。从此阴阳异路,这一场友谊,就这样告终了,这大概就是“白首相知犹按剑”吧?
章邯在战场上失利,在朝中又被赵高陷害,只得投降项羽。他的二十万军队,在新安被项羽坑杀,只剩下他和司马欣、董翳三个光杆将军,一时间怨满三秦。
沛公刘邦先入关中,史称“高祖入关中,五星聚于东井”,是了不得的祥瑞。项羽给他摆了一出鸿门宴,却偏偏又不忍心动手,气得老头子范增直翻白眼。
项羽进入咸阳后,杀秦王子婴,尽灭秦王族,一把大火将一个崭新的时代烧得干干净净,然后心安理得地回到已经灭亡的旧时代,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号为“西楚霸王”。在当时就有人评价他“沐猴而冠”,也就是只戴着帽子的猴子罢了,谈不上一点远见。
刘邦被撵到汉中,号为汉王。因为他随后建立了中国历史上一个强大而长寿的王朝,所以这个“汉”字,遂成为一个民族的称谓。
数年后,楚汉决战于垓下。韩信设下十面埋伏,项羽战败而逃,在乌江渡口以二十八骑力战汉将灌婴的五千追骑,写下中国史上一段传奇故事。那一年,他也不过才三十一岁。临死前他曾高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刘邦赢了,成为大一统王朝的主人,然而他也过得提心吊胆,旧时代的余波还未平息,到处是艰难险阻。他回到故乡置酒高会,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六十二岁那年去世,死前仍然不能安心,还要刑白马与众臣为誓,指定几个丞相的人选。
英布应验了当王的预言;彭越也总算当上了梦想中的魏王;韩信当过齐王、楚王,最后却沦落为淮阴侯,谁都不敢理他,只有粗人樊哙不怕肇祸,肯与他攀交情——可他是刘邦的妹夫,又有什么好怕的?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三个人的下场,是人所共知的了。
燕王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的燕王卢绾,是刘邦打小一块长大的老朋友,可是他也逃不脱猜忌,被人告发谋反,辩白不得,只能逃到塞外躲起来,准备等刘邦病好点亲自回长安向他解释。可是刘邦一病不起,他只得逃到匈奴中,从此不知下落。
燕地一时大乱。燕人卫满召集亡命者千余人,渡过今天的鸭绿江,来到朝鲜半岛,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的国家。
南方的赵佗,本是秦灭百越大军中的军官,后任龙川令。秦末大乱时,他也乘势而起,割据五岭之南,时而称帝,时而称王。
北方的匈奴单于冒顿,也趁着长城线上的秦军被调走的机会,休养喘息,整顿扩张,西逐月氏,东破东胡,俨然成为汉王朝的北方强敌。汉高祖亲帅四十万大军北击匈奴,被困于白登山,几乎不免,从此不敢再言击匈奴之事。
到刘邦的曾孙子刘彻时,中原王朝才终于彻底消除了汉初分封诸侯的影响。这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倚仗着“文景之治”的积累,开始积极对外用兵,先后征服了朝鲜和南越,并遣卫青、霍去病等人击破匈奴——因为武功赫赫,后人奉上的谥号为“武”,他就是著名的汉武帝。
直到这时,中国才真正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第二章 末世的挽歌——绿林赤眉之乱
序言
近代史上有位大才子,号称一支笔杆子抵得过三千毛瑟枪兵。对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启超梁任公。
梁任公少年得志,不过他老师康先生的运气却背得到家。康先生十九岁就取得了秀才身份,可如今胡子都一大把了,愣还考不上一个举人——所以“公车上书”就给历史开玩笑似的延误了一把,这一拖,就到了一八九四年。
不过康老师一直挤不上“公车”,还得怨梁启超这帮少年得志的学生。
少年早达的梁任公进了京城后,到处宣传他老师的“公羊学”新解。虽然也有翁太傅领衔的一帮粉丝呐喊助阵,但反对的也不在少数——比如说,号称“老道”的大学士徐桐,就对“公羊学”深恶痛绝,还说得很不客气:“什么公羊母羊,都是乱天下之学!”于是每次徐老道都给外派广东的主考官打招呼:选文章差点的不要紧,可千万不能录了康有为!
有一点必须得说明:徐老道和康有为还真没什么个人恩怨。但有这么个家伙挡道,康有为能出头才是怪事。
可是一八九三年的广东乡试,两个主考官忙着吵架,大家一赌气,就把徐老道的嘱托给扔到爪哇国去了,鬼使神差地把这康有为录了个第六,也有说是第八的——反正,从此康老师是够资格坐“公车”了。
于是甲午年,一帮举人们不好好考试,却大搞“公车上书”。算来晚清的政治动荡,还多一半和这场轰轰烈烈的上书有牵连。戊戌变法、庚子拳变、保皇革命之争,哪一桩都和康老师的人生轨迹沾点边。
徐老道虽然冥顽不化,但说的话还有点见地——什么公羊母羊,都是乱天下之学!至少他是说准了康有为“公羊学”对晚清政治的影响。所谓“公羊学”,原指研究“春秋三传”之《公羊传》的学问,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个“儒术”,其实就是董仲舒的“春秋公羊学”体系。徐老道说“公羊学”是乱天下之学,说的就是“公羊学”在西汉中后期对政治生活的深远影响。
中国历史上,每一次儒家学术流派的兴替,其影响绝不亚于一次实实在在的改朝换代。汉代的董仲舒、宋朝的朱熹、明朝的王阳明……这不,连刚挤上了“公车”的康老师,都已经把他的《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扛出来贩了。
一、末世思潮
西汉一朝的政治可分为三个时期,其指导理论分别是初期的黄老之学、中期的公羊学、晚期的纯儒学。
黄老之学,讲究清静无为,与民休息。
公羊学,系以儒学为基,刑名之术为用的哲学流派。这一学说登上政治舞台,表明了西汉政权开始以多欲政治代替初期的无为政治。徐老道说“公羊学”是乱天下之学,就是指“公羊学”打破了黄老清静无为之术,使天下陷于扰攘。
后期则是纯儒学,热衷于效仿儒家经典记录的所谓“圣人体制”,如禅让哪,井田哪,周礼哪……显而易见,这是一种书呆子气十足的政治理论,是“公羊学”的延伸。
西汉的衰亡,起自武帝后期,中间虽又经历了昭、宣两帝的复兴,但自送昭君出塞的元帝起,彻底走向衰亡。
元帝的父亲宣帝曾对这个儿子有一段精准的评价,《汉书·元帝纪》中宣帝感叹道:“乱我家者,太子也!”为什么会有此一说呢?这涉及到宣帝、元帝父子两代治国理念的冲突。
这本不奇怪,自秦始皇扫平六国以来,如何统治这样一个庞大的统一帝国,一直是古中国的智者们研讨的话题:儒家谈仁义、法家谈制度、兵家谈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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