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袁氏的头脑,大约一时半会是想不完整的,风荷决定再添一把火:“弟妹,怕只怕是你大哥叫人算计了还不知呢。当时表小姐的裙子被泼湿那一节你可能没注意到,而我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想想,咱们家这样的人家,为客人上茶用的定是刚出炉的热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招待这么对贵重的客人。可我冷眼瞧着,表小姐被水烫到之后却是一点都没有呼痛呼烫之类的意思,我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如今前后一联系,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四嫂,你果真看见了?凌小姐素来娇惯,别说热水了,就是杯子碎了的声音都能吓得她脸色白一白呢,今儿倒是好,不声不响,旁边人都没有被惊动,真是巧了。你说说,四哥明明是叫那几个婆子将我大哥送到前边客房,交给我们家跟来的小厮,那几个婆子怎么敢不听四哥的话,把我家大哥扔在了这里,我看就是借她们几个胆她们也不敢。一定是背后有人发了话。我只不知,她为何要处心积虑算计我大哥,弄出了这样的事来,她的闺誉不就全毁了,试问京城还有哪个大家公子愿意娶她?”袁氏还不算笨,稍加提点几句就能前后串联起来,咬着牙,忿忿的。如果自己大哥被人安了一个偷窥女眷的罪名,她那婆婆一定又会拿她撇性子。
风荷点头应是,院子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估计是太妃带着人过来了。就悄悄与袁氏说道:“两个婆子那里,弟妹放心交给我,跑不了她们的。你先进去劝着令兄些,叫他待会别发怒,免得太妃生气。如果一会太妃问话,让他只管实话实说,令兄不但没有一点错,反而还受了惊,不用怕。”
袁氏胆子更是壮了不少,兴兴头与风荷道了谢,转身去安慰她大哥。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风荷招手叫了云暮到近前,沉声吩咐:“派人把那几个婆子抓了,如何回话你心里明白。此前云碧还趁着大乱之时捡到了一样东西,你拿去用吧。”说着,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叶丝缠绕的翠玉镯子,成色上等,却不是最好的东西。
或是因为喜欢做针线的原因,云暮对这些小玩意都是过目不忘的,她曾见过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绮儿手上戴过,一定是屋里混乱之时掉了的。如此更好了,越发容易取信于人。她抿了嘴,笑着去了,小姐终于要发威了。
随即,风荷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有点点不明显的褶皱,但依然整洁,浅笑着快步而去,恰在太妃一行人进屋之前迎上去。
看起来,太妃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而去不太高兴,见到风荷倒是没有说什么,搭着手扶了过去。除了太妃之外,还有两个今日的客人,袁尚书和袁夫人。
袁尚书及夫人本来正要打算告辞,突然听到里边发生的事,气了个半死,连他们都以为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祸事,恨不得立时就给打死了事。太妃为着杭家的脸面,尽量压下了此事,外头席间的宾客们还未知情。当然,今天日落之后,应该会传遍整个安京城吧。
进了屋,就看见一屋子女眷三三两两议论着呢,有那皱眉的,有那笑眯眯的,有那低头不语的,不过毫无疑问,大家都对此事相当之好奇。
太妃略有些头痛,风荷这孩子也糊涂了,忘了将这几位夫人们请到前头去,又想着她是晚辈,连三媳妇都不开口,她更是不好开口了。
风荷一面搀扶着太妃,一面与她附耳低语:“祖母,孙媳只记挂着让大姑奶奶带凌表妹去梳洗,又叫六弟妹先劝着她兄长些,一时没来得及安排几位夫人,还请祖母责罚。”
太妃哪里还有责罚她的心思,她是了解老三媳妇的个性的,遇事没个主意,一味听凭长辈吩咐,出了这种丢脸的事,估计早慌了,老四媳妇一个人确实有些顾不过来,还要去给自己捎信。她身边人手少,又不能丢下这边事不管,先陪着几位夫人去前头。就勉强笑着对风荷摇头:“与你有什么关系,好在你赶来了,不然怕是更乱些。”
几位夫人见来了杭家老太妃,都赶紧起身行礼。
太妃那句请夫人去前边看戏的话还没出口,大姑奶奶就风风火火冲了出来,扑到太妃身上,差点把太妃都撞翻了,好在风荷撑住了。嘴里哭嚷着:“母妃,你要给我们秀儿做主啊,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无缘无故受了混人的气,我们凌家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几位夫人都能为我们见证呢。”
几位夫人那是笑得嘴都要咧开了,连连应着很是很是。太妃差点气得倒仰,不知事的蠢笨妇人,这不是留下几位夫人光明正大地看笑话吗,明儿事情传遍京城,凌秀还要不要活了。有这样一个糊涂娘亲,那孩子可怜了。
大姑奶奶的想法非常简单,她以为只要确定杭四与凌秀有私情,又做准了袁家混账偷看自己女儿,并不管女儿什么事。那时候,众人都会劝着太妃让杭四纳了凌秀的,太妃迫于大家的压力,不得不应了。所以她眼下,还是需要这几位夫人的。
“祖母,您走了一路,先坐下喘口气,袁伯父和伯母也得请他们坐下说啊。”风荷赶紧笑着,怕太妃真被大姑奶奶气坏了身子。
太妃想起这么多人在场,咽下了心头的怒气,无奈地请众人坐。
袁尚书不足五十的年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没有一般文官的儒雅之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精明果决。袁夫人长得尚属中等,身材偏胖,上下差不多看不到有腰,眉目间都是凌厉恼怒之气。
表小姐,摊上这样的公公婆婆丈夫,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的母亲,谁叫她一心想着用你去攀附权贵。比起来,袁家比你们凌家还是高了那么一点半点的,人家手握实权,又是圣上心腹之人呢,风荷很腹黑地想着。
太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看都不看大姑奶奶,兀自问道:“秀儿呢,你有没有派人好生照料着,别叫她想不开。”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凌秀,但太妃对年轻姑娘家都是比较宽容的,好歹都是他们杭家出去的外孙女,出了什么事杭家不好看。
“三侄儿媳妇陪着她呢,只是流泪,一句话都不肯说,叫我心中又急又痛。”大姑奶奶顺势抹了把眼泪,又狠狠地瞪了袁夫人一眼,尖着嗓子说道:“袁夫人,这就是你们家的家教不成?这还是在亲戚家呢,居然行此等偷窥女眷之事,还兄妹俩一人一句的抢白。合着我们凌家女儿就是那小门小户的,活该被欺负?”
袁夫人虽觉得自家儿子有错,但她是个最护短的人,自己可以打骂儿子,别人却是不许的。尤其她自觉身份比大姑奶奶高了一等,若不是看在杭家的面上,她还不屑于与她说话呢,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闺阁女儿,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换起了衣裳,不怪被人看了。”
“住嘴。”袁尚书厉声呵斥了自己夫人一句,他最重声誉,偏偏娶了这么个夫人,教导着孩子不成材,把他一辈子的老脸都丢了,还敢在杭家胡言乱语,恨不得立时把她休了。
大姑奶奶觉得自己赢了一仗,脸面上有光,放缓了声气:“你们儿子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可我的女儿是好姑娘,不敢叫你们糟蹋了。你们只管叫你们儿子与我们道了歉,重重地赔礼,这件事也就既往不咎了。”
此言一出,不止袁家人,满屋子女眷仆妇,连太妃娘娘,都震惊地盯视着大姑奶奶,以为她发了疯,清清白白女儿家被人看见换衣裙,就这样算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混账,胡说什么?”太妃哆嗦着唇角,真想上前甩一巴掌。这个杭明倩,常常仗着自己是杭家女儿在外头招摇也算了,如今出了天大的事,不与她商量一番,就私自定了主意,还是个这么荒诞离谱的主意。
大姑奶奶难得被太妃喝斥,有些委屈,但心下不甘,轻咬着太妃的胳膊说道:“母妃,袁家儿子的德行,你是看见的,难得你要我们秀儿嫁给这种人?我们秀儿受不得委屈。”
太妃对袁家本来就不满意,偏偏事情闹成这样,不嫁都不行了。袁家愿意负责已经不错了,外头还有哪个肯娶凌秀呢,即使愿意门第都低了许多。凌秀自小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她也是为了这个外孙女儿考虑呢。
“你们不愿意最好,我还嫌委屈了我儿子呢,娶了个病秧子回去作甚,哼!”袁夫人觉得大姑奶奶还算有点眼力见,没有强逼着自己家娶了她的女儿。
大姑奶奶登时回瞪回去,却没有反驳,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妃说道:“母妃,我们秀儿从小到大,一多半时间是在你跟前长大的,她性子温柔,与表兄们又和睦,别提她与老四了,真真是青梅竹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要不是老四娶了……”
“够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堂堂诰命夫人,将军夫人,就没有一点脑子,这种事情也是能随意攀扯的。兄妹之间那是应该的,但只限于小时候,老四十四岁后,你几时看见他主动与外孙女说话了。”太妃真想掐死了大姑奶奶,不愿嫁个袁家就算了,居然还想觊觎着老四,老四也是你们能肖想的吗?关键是不该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这分明就是要毁了杭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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