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靠近了几步,把?手?中的衣服递了出去。
姜煦涉水踩上了玉阶,丝毫不避讳傅蓉微的目光,捡了件外?袍一裹,在傅蓉微耳畔轻轻蹭了一下,说?:“现在洗干净了。”
傅蓉微的心境不同于真正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很?难有那种忽然涌动的羞怯和?躁动,而是在心底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暗涌,不动声色的乱了心绪。
傅蓉微跟上了姜煦,在最里面找到了歇脚的床榻,她说?:“我当然晓得,当个甩手?掌柜舒服,但可惜你我都不是那能享福的命。”
这倒是实话,两个人重来一世,虽然凭借机缘避开了某些凶险,但随之迎来的也是更要命的东西。
傅蓉微叹了口气,道:“再给我多讲一些那十六年里的事情吧。”
姜煦问道:“你是要听朝堂上的,还是宫里的家长里短?”
傅蓉微说?:“我要听有关你的。”
她要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岁月,最后能把?他磋磨成那样一把?形销骨立的样子?。
姜煦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蓉微寸步不让,道:“我想知道你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煦半天没吭声,缓缓道:“我终生未娶。”
傅蓉微不小?心刨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伤感道:“你一生都没碰上个喜欢的姑娘?”
姜煦道:“你当年死在我的怀里,那是我靠你最近的一次,我带着你的尸体潜回?了馠都,请人为你修建了一座花神庙,那里连年香火鼎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余生那么多年,我一直在记挂一个已死去的人,连多看一眼别人的余兴都没有。”
傅蓉微皱眉。
姜煦第一次说?这么露骨的话,稍微往深处一想,怪吓人的。
傅蓉微道:“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几乎从未接触过?。”
他回?馠都的次数屈指可数。
傅蓉微只在那次冬日?宴上见了他一回?,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连句话都没说?上。
姜煦道:“那十六年,大梁虽然分了南北,但百姓们却没怎么遭难,政通人和?,四时和?顺,只有我,绝不止战,户部的银钱一年下来省吃俭用,最后都供给了我的军中。朝臣视我为杀星,百姓视镇北军如洪水猛兽,每年我带兵南下,枪下斩杀的是曾经同一方?水土养育的同胞。”
“他们常常写檄文讨伐我,质问我,复国难道比百姓更重要?”
“我便时常想起你,如果你有幸活着见证以后得十六年,会不会也改变想法。”
姜煦一脸平静的问:“会吗?”
傅蓉微难以想象那具体的情形,但却感受到了他说?这话时,心里的一片荒芜。
她不能说?会。
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很?可能她就是姜煦那十六年里唯一的慰藉。
他没有一字半句到父母,想必是早已失去了家的庇护。
他独自一人,带着执念,在风雨飘摇中强撑。
傅蓉微下意识的挪过?去,伸手?用力抱紧了他。
姜煦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我一身?杀障,是要遭因果报应的。”
傅蓉微摇头:“因果报应该在我身?上,我一个决意死去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活着的人指手?画脚。”
苦难永远都是留给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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