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的婚事(二)
五月的天气已经颇为炎热。院子里的各色花儿开得正盛,引来许多蜜蜂蝴蝶流连不去。马玛丽见一只金黄色的蝴蝶在花间嬉戏,一时来了精神,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做欲扑状,模样颇为认真。
刘庄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便看到她这么一副无忧无虑的欢喜模样,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偏那蝴蝶好巧不巧,正向着他的方向飞过来,他便意欲凑个趣,一把将那蝴蝶扑了下来,笼在纱罩中,献宝似的给马玛丽看。
岂料马玛丽却摇了摇头,将纱罩一揭,那蝴蝶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我是吓唬它玩儿的。”马玛丽解释说,“若真是将它囚在罩子里,不出几日便死了,又有什么意思?”
刘庄便尴尬地赔笑,不敢接这话茬,生怕马玛丽是借机发挥,遂深深看着她说道:“今个儿你心情倒好。”
他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和盘托出,但是看到马玛丽纯真的目光,不敢欺瞒,还是说了出来:“云台那边传来消息,东海王欲请旨配婚。”
马玛丽脸上的笑容没有敛去。“我知道啊,晌午过后秋嬷嬷带着杜姐姐来说过了。”她整个人很是镇定。
“不过你放心,父皇不会轻易同意的。”刘庄忙着安抚她,“若是父皇能轻易同意一个蛮夷外室所出的女儿当王后,你大抵也做得我的太子正妃了。”他想到这里,想起父皇刘秀一贯的惟身份论,觉得这个笑话颇为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后两个人并未就这件事情再多说些什么。太子殿下正值情热之时,凑在马玛丽身旁与她耳鬓厮磨,大肆揩油,不胜惬意。在玛丽公主眼中,这是宠物对于主人正常的亲热反应,便如同宠物狗见到主人回家便凑上去伸出舌头狂舔一般。这种行为不属于没有教养的范畴,她于是很是坦然地接受。
直到晚膳时分,马玛丽终于回过神来,向着刘庄小声说道:“他……他本来是要我当他的王后来着。如今他有了杜姐姐,是不是就会不喜欢我了?”
刘庄正在进食,见她突然问起这话,不能说是,也不忍说不是,一口饭就那么噎在他喉头,让他颇感难受。
迟钝的玛丽公主直到此时,才彻底回过味来,知道了刘疆要娶杜若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宠物的心都是很小很小的,有了这个,就忘了那个。也许再过几年,就不会记得她马玛丽是谁了吧。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莫名的忧伤。
玛丽公主真正忧伤的时候,并不会流泪。外星人的观念中,并没有流泪这回事。在她嫡母蔺夫人的教导下,流泪也只是她用来说服宠物的手段,可是当泪水和比泪水更直接的东西都没办法挽回宠物的心的时候,玛丽公主也只觉得一筹莫展。
夜深人静的时候,马玛丽爬上床打算睡觉。长期以来的透支和挥霍能量,使得她的精神极度疲惫,不得已用睡眠的方法保护自己。
可是这次她却没有真正睡着。她的灵魂飘飘荡荡,如同被冥冥之中一种连她也参不透的力量指引着一般,来到一座封禁已久的宫殿。
明明是盛夏时节,那个宫殿中,梧桐树叶却不停地落下,在空中飞舞,如同白日里翩然纷飞的蝴蝶。然后宫殿门大开,许多光线照进大殿,照见皇后宝座上那个凤冠霞帔的身影。那个影子一回头,不是阴丽华,竟然是郭圣通。
“是本宫的错。”她听见郭圣通说道,“他错过你,他会后悔的。这座皇宫,本宫未能走出,你也一样。你会是长秋宫的主人。”
马玛丽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她:“娘娘你答应过我,跟我一起回家去,可不能反悔啊!”
一阵风吹来,恍恍惚惚地,她的能量就再次耗尽了,灵魂再次回到躯体中。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紧紧抱住她的刘庄。他的身体有着惊人的灼热,鼻息温热而均匀地喷洒在她的脖颈。他身上某个部位一直在她身上不安分地蹭着,他低声请求的时候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马玛丽有些失望,有些不满,但终于勉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
刘疆从云台面圣回返之后,便召来杜若,将御前对答的经过和父皇的口谕告诉她,末了,商量似的和她说,要不,他认她为义妹,为她寻个体面的人家嫁了?
杜若正沉浸在秋嬷嬷说她定然是东海王王后的狂喜中,闻言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东海王是她仰慕的男人,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退下之后,却忍不住向她母亲娜塔莎抱怨。
杜若含泪冷笑说:“比容貌,我哪里不如她?论才艺,我能歌善舞,当年京中不少人以目睹我的歌舞为荣,她却只会端茶递水铺床叠被这等寻常仆役都会做的活计。论德行,我至今尚冰清玉洁,是完璧之身,她在北宫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和东宫太子殿下不清不楚,一直到被弄大了肚子惹得东海王殿下震怒。当然这件事情被殿下压了下来,许多人都被蒙在鼓里不知究竟,你一定不晓得吧?”
娜塔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等宫闱秘闻在北宫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她当然不知情。但是她沉默片刻,突然又说道:“若是如此说,东海王殿下果真是对马姑娘一往情深。犹记得马姑娘被送往东宫后,来寻过殿下几次,殿下那一副藕断丝连、万般无奈的神情,哪个有眼睛的看不出来?若是她真是犯了大错,还能惹得他这般念念不忘,此等深情,女儿你哪里能及?”
“我就是没看出来!”杜若尖声叫道,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殿下身旁随侍,看得清清楚楚,殿下哪里对她藕断丝连了?分明是坚决拒绝,偏偏小贱人脸皮厚,缠着不放……”
娜塔莎叹了口气:“你心里头明明白白,不愿意承认也就算了。现如今明摆着的,殿下欣然承诺她正妻之位,不厌其烦;如今轮到你,赶着贴上去,殿下也只是答应会为你负责,至于是妻是妾是屋里人,他可没保证。皇上看重身份,想来哪怕他想娶马姑娘为正室,少不得也要在皇上面前,跪求哭告,折腾好一阵子,这才能如愿;而今换了是你,他只是试探着禀告一下,见事不谐,立即撂开了手。这在心头的分量孰轻孰重,女儿你还看不出来?若是依了为娘的话,马姑娘是犯下大错,殿下哪怕心中再爱她,也不愿原谅她,可马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也不是你能随随便便轻易接手的。这可是个烂摊子,何苦往火坑里跳?以你的才貌,洛阳城中多少青年才俊对你一见钟情。还不如趁着这点子情分,求殿下赏你个正经出身,嫁个正经人,男人知疼知热、爱你宠你的滋味,那才是人间第一难得的呢。”
“你闭嘴!我就是要嫁给殿下,当妾室,当丫鬟,当屋里人,我都认了!”杜若像是被戳到痛处一般,跳起来大叫,眼睛红红的,狠狠瞪着自己的母亲,“亏你还有脸劝我!你以为我是哪点比不上她,殿下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对我这么冷淡?还不是因为我有个好娘亲?她的娘亲也是蛮夷,不过早年就死了,死的好,死的巧,死了以后马将军就把她抱回家当庶女养着了,可我的娘亲,却是老不死的,一直在外头欢场倚栏卖笑,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婊。子!我苦苦守着完璧之身有什么用,在他看来,哪怕那个小贱人被别人玩大了肚子,也好歹是个庶女,不像我有个当婊。子的老娘!”
“婊。子”两个字像是最沉重的耳光,热辣辣地打在娜塔莎的脸上心头,她一直以和才子杜岭旷世绝俗的爱情为荣,再也料不到相依为命的女儿竟然对她嫌弃到这般地步,整个人都傻掉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很久,娜塔莎才缓过神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嘶哑的:“好!好得很,你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是,我是该死,没什么德行,不懂规矩。可是你也不想想,这十几年来,以你的美色,多少人垂涎,若不是你有这么个婊。子老娘挡在前头,现如今被千人枕万人骑的又是哪个?你还什么冰清玉洁、完璧之身?还有什么资格赖在殿下身边?”
当晚两人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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