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潆其实也没底气。
她虽然冒险选了靖远侯府,但裴延未必会为了她跟霍家作对。她其实也在赌,并做了最坏的打算。幸好裴延没有让步,宫里为他纳妾的事,赏下很多东西,霍家那边也放手了。
她当然不会以为裴延看上了自己,只是恰好赌赢了,并着手为进侯府做准备。没过两日,侯府就把十抬大礼送来了,还要她在年前入府。老夫人派徐妈妈来传话,沈柏林也无可奈何,为免再出纰漏,只能答应下来。
眼下有两件事,沈潆亟需解决。
一是没有钱。二房本来就拮据,为给她养伤治病,更是雪上加霜。好在侯府送来的东西,老夫人尽数给了二房,另外还添了妆,加起来也有笔不小的数目。有了这些钱,沈潆在侯府行事就方便多了。
另一个是身边的两个丫鬟不经人事,像上回慈恩寺的情况,只能急得团团转。
曾经的沈潆身份尊贵,又久在高门和深宫之中,安全不成问题。但就算这样,裴章还是安排了会点拳脚功夫的玉屏跟在她身边。现在,她的身份卑如草芥,随时有像霍文进这样的麻烦缠上来,不得不做些准备。
好在陈氏是漕帮出身,门路很广,听了沈潆的要求,立刻叫林妈妈去寻人了。
林妈妈几经挑选,最终真给沈潆找到这么个人。这妇人在大户人家看了多年的内宅,很得主母信任,颇有几分手段,应对一般的麻烦足够了。她姓易,膀大腰圆,面容严肃,不问话便不开口,沈潆第一眼就很中意。
据易姑姑说,主家遇到些事,放她出来。她没成亲,也无子嗣,本想跟着母亲和兄嫂一起生活。但嫂子与她不睦,明里暗里给她小鞋穿,家里的钱全在嫂子手里,母亲和兄长都不敢吭声。她一气之下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沈潆听罢,笑道:“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拘谨。易姑姑放心,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然后命红菱送了一片金叶子过去,说当做见面礼。
易姑姑见姑娘一出手就这么大方,赶紧谢过。先前,她听说要去给一个小户人家的姑娘使唤时,不大情愿。毕竟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多年,眼界颇高,看不上小门小户的做派。但那牙婆平日对自己还算照顾,她才勉强过来试试。
刚见到姑娘,就觉得跟天仙儿似的,再看她行事作风,丝毫不输给那些大户千金。她犹如吞了颗定心丸,料定跟着这样的主子不会吃亏。再听姑娘说给她养老送终,就更加死心塌地了。
沈潆喝了口茶,不经意地问道:“方便告诉我,你原来的主家遇到了什么事吗?”一般而言,像这样养了多年,又得用的仆妇,只有遇到很严重的事情,才会被放出来。
易姑姑已经把沈潆当做主子,见屋子里只红菱一个贴身丫鬟,便压低声音道:“不怕告诉姑娘。我们家的主母有个内弟本来在太医院当值,医术颇为了得。听说皇上一直命他暗中寻找治好嘉惠后的方法,刚刚有了些眉目,嘉惠后却突然病故了。龙颜大怒,主母一家怕受到牵连,赶紧辞官,离开了京城。”
“怎么还有这种事?”红菱这些日子频繁打听宫中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不是都说皇上冷落嘉惠后,不管她的死活吗?”
易姑姑摇头道:“宫里的关系复杂着呢。前朝内廷都连着,牵一发动全身。我家主母曾说,很多事情不能看表面,恩宠有时是假象,真心都得藏着掖着。哎,做天家的人也没那么容易。”
沈潆有些意外,她病中的时候,的确每日都有御医前来问诊,但大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生脸,根本没见到医术高明的御医。她倒是知道太医院最擅妇科的叫钟天问,被蒹葭宫霸着,她一次都没有见过。
“你的主母可是姓钟?”
易姑姑吃惊:“姑娘神了,您是如何知道的?”
沈潆勾了勾嘴角,没有回答,心里五味杂陈。嘉惠后的那一生,已经过去了,不论对与错,真与假,再与她无关。
接下来的日子,沈潆专心养身子,不再过问其他事。期间,沈蓉应高南锦之邀,去了两趟谢家在京郊的别院。高南锦素来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自然也邀请了沈潆,但沈潆以身体没有复原为由,全推掉了。
沈潆不想跟过去的人扯上瓜葛,而且她怕再见到一个人。一个在她心中,曾经十分特殊的人。
离开沈家那一日,沈潆打扮得十分庄重。一套金蝴蝶纹的头面,桃红的祥云纹窄袖短袄,白罗折枝花卉百褶裙,外罩一件镶兔毛的披风。她平素都十分低调,骤然这么一打扮,更加明艳动人。
沈蓉被孙氏强行拉来相送,看到沈潆,嗤之以鼻。她心想,二房肯定是拿出全部的身家给置办了这一身行头。可惜打扮得再像凤凰,也掩饰不了穷酸的出身。她一直觉得漕帮出身的陈氏上不得台面,嫌这个婶母丢人,连带看不起二房众人。但侯府抬进沈家的礼,居然比自己的聘礼还多出四箱,她心里正不痛快。
“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她侧头问身边的小桃。
小桃点了点头,低声道:“姑娘,这样做不太好吧……毕竟三姑娘……”
“那又如何?”沈蓉冷冷道,“祖母偏心,给她的添妆比我的还多。那些东西,她未必能用得上,我就不想让她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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