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盘下了面坊,隔天就请了泥瓦匠把面坊重新一通拾掇,厨房的格局得改造,新打几个灶台,蒸锅也添了十几口,土窑烤炉垒了一排。
面坊的老师傅们都不知这新东家这般大动干戈是要做甚,他们做须面的老手,从业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布置面坊的。
但还不了解心东家的秉性,都没胆子开口说什么。
姜言意要用面坊原来的人,自然得先敲打一番。
正是上午,古董羹那边还没什么客人,为了显得有气势些,她带了杨岫邴绍二人过去。
面坊在城西,因为地段不是很好,院子倒是建得挺大。
今日雪停了,北风一刮,反而愈发干冷得厉害。
姜言意坐在檐下的大交椅上,翻看着面坊伙计的卖身契,杨岫邴绍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门神似的目不斜视,满身威严。
交椅旁的火盆里干柴噼里啪啦燃烧着,赤橙色的火苗舔舐着空气中的寒意。
姜言意着一身烟笼梅花白水裙,外穿缎织掐花对襟袄,素净又不失大气,她不笑的时候,一双眸子仿佛是凝了霜雪的湖泊,清清冷冷的,叫人不敢直视。
面坊的伙计们顶着寒风站在院子里,冻得两手缩在袖子里,时不时瞟这位女东家一眼,站在前面的不敢造次,站在后排倒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几句。
姜言意翻看卖身契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抬眼看了院子里的面坊伙计们一样,朗声道:“我姓姜,是姜记古董羹的掌柜,如今也是面坊的新东家。”
面坊伙计们纷纷禁声,等着姜言意继续说。
站在后排的两个伙计许是见姜言意是个女儿家,看发髻还是个当姑娘的,不由得轻视了几分,瞧一眼姜言意,扭过头嬉皮笑脸说些浑话。
姜言意眉头一皱。
杨岫得了她示意,沉喝一声:“最后面两个,出来!”
他身高八尺,又一身匪气,吼出这一嗓子还是十分有震慑力,两个伙计对视一眼,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慢悠悠走出了队列。
姜言意从其余伙计的表情中看出这二人应该一直都是老油条。
两个伙计站到前面,敷衍似的给她行了礼:“东家。”
轻浮浪荡的目光却一直往姜言意身上瞟,西州苦寒之地,鲜少见到这样的美人。
姜言意看都没看二人一眼,只道:“你们前东家许是个好说话的人,规矩礼仪这一块不曾管束过尔等,我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这礼,重新给我行一遍吧。”
二人没料到这新东家看着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但这巍然不动的姿态,显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
气势不由得弱了一截,规规矩矩行了礼:“见过东家。”
姜言意端起桌上的茶盏浅饮一口,慢条斯理道:“这礼,行得还是不够规矩。”
两个伙计面上有了愤色,可一抬头,瞧见杨岫邴绍虎目正瞪着他们,面坊里和面的伙计哪能跟这些上过沙场砍过人头的人比,瞬间就被那个眼神给吓了回去,重新恭恭敬敬行礼:“见过东家。”
姜言意这才瞥了他们一眼,问:“你二人姓甚名谁,原先是做什么活计的?”
尖嘴猴腮相貌的伙计先开口:“小人叫马有,原先是负责将须面上杆的。”
所谓上杆,就是把发酵好的须面从发酵槽中取出,放置到高架上晾晒,这一步随便找个人都能做,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
姜言意找出他的卖身契看了看:“你是外买来的?”
尖嘴猴腮的伙计点了点头。
姜言意又问他:“在面坊干了几年了?”
“三年。”
干了三年都还只是个上杆的,可见平日里就是浑水摸鱼偷闲度日的。
姜言意了解了个大概,便让他先退下了。她这高深莫测的态度,反而让面坊所有伙计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另一个伙计答话时,态度明显恭敬了很多,他跟那尖嘴猴腮的伙计差不多,都是前东家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做了几年,也只负责上杆。
两个刺头都被姜言意灭了气焰,接下来基本上姜言意叫出一个人,问什么,对方就恭恭敬敬答什么。
几个负责盘条和绕条的老师傅姜言意问的问题比较多,从他们自身的手艺到基本家庭状况,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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