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昨天他出门前我还帮他理了理头,有一大半是白的,但是现在……”后 面的话她没有说,不必说我们也看得出来,郭德昌的头发,从发梢到发根,全都黑亮如漆,一根白头发也没 有。
我和江阔天互相望望,他立即掏出笔记本记下,然后问:“还有吗?”
“还有,”秀娥的声音微微打战,指着尸体右下腹部,“德昌做过盲肠切除手术,这里应该有一道疤痕 。”
那个地方,现在光滑无比,不要说手术疤痕,连一道小小的擦伤也没有。
不仅如此,根据秀娥接下来所说,郭德昌小时候曾经被狗追咬,全身留下了大大小小十多处伤痕,现在 却踪迹全无。除了解剖留下的伤痕,整具尸体完美无瑕,找不到一处伤痕。
如果秀娥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具尸体,当然不是郭德昌。
秀娥似乎没有必要说谎,她一向是个那么老实本分的女人,我仔细看看她,她的悲伤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眼角那种抹不尽的湿意,显示出她内心的焦虑,虽然她认为这不是郭德昌,却只略微放松了一会,又紧张 起来。
“这不是德昌,又会是谁呢?”她喃喃地道,“德昌又到哪里去了呢?”
是啊,郭德昌到哪里去了呢?如果这个人不是郭德昌,那么他又会是谁?
江阔天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一起普通的谋杀案,似乎变得复杂了。
送走秀娥,江阔天邀我到附近的茶馆喝茶。
我们坐在临街的窗口,江阔天一向直爽,不废话,立即进入主题:“你那天看见了什么?”
“我已经都跟警察说了。”我不动声色。
他笑了笑,身子往后一靠:“真的就只有那些?”
“当然不止。”我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天警察笔录时,我没有说真话,是因为我说的话,没有人会相 信。但是江阔天不一样,他以前和我一起探险时,经历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我将自己所见到的告诉了他,他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兴奋,靠过来,低声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我不悦道。
他笑了笑,犹豫一下,咬了咬两腮的牙齿,仿佛下定决心,从随身所带的那个硕大的黑色公文包里取出 一叠纸:“这是这件案件的资料,”他深吸一口气,“按理是不应该给警察以外的人知道,不过,根据你的 说法,这件案子,似乎非常古怪,”他对我眨眨眼,“你恰好又是一个古怪的人,所以,你帮着参谋参谋, 也许会有所帮助。”
古怪的人?我露出一个苦笑。我决不是个古怪的人,只是不幸有过几次古怪的经历而已。
那些资料,有现场记录、尸检报告、谈话记录等等。根据这些资料来看,郭德昌死之前没有什么异常举 动,和平常一样,没有反常的地方,夜里12点之前,都有人作证可以看见他。我发现他的尸体是在凌晨两点 ,在12点到两点之间,没有人看见过他——这并不表示他那段时间到了别的地方,而是在那段时间,警察找 不到在夜市附近出现过的人,因为天太冷,人们通常都不会逗留到那么晚。而尸检报告显示,郭德昌的死亡 时间,就在12点到两点之间。
郭德昌的尸检报告写得很详细,从这里可以看出,郭德昌的死亡,确实非常古怪。他的死因,是因为血 液流失——他全身的血都完全消失了,仿佛被抽得干干净净,但是他全身,却连一个伤口也没有,甚至连一 个小小的针孔都没有。因此那些血是如何失去的,成为一个最大的谜团,也使整个案件显得非同寻常。并且 ,尸检的结果,这具尸体全身的器官都非常年轻,大约30岁,而郭德昌已经50多岁,这又是一个不吻合的地 方。怪不得当秀娥说这不是郭德昌时,江阔天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猛然记起当时江阔天向秀娥问话时,曾经问过她,郭德昌是否有过往病史,当时秀娥回答说郭德昌有 糖尿病。
但是尸检报告却显示,死者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难道这真的不是郭德昌?
“有什么想法?”江阔天问道。
“你呢?难道你没有别的想法?”我反问道。我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们 已经有了默契,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郭德昌的死,是因为血液完全流失,法医找不到伤口,所以觉得不可解释,但是在法医和警察检验之前 ,我已经见过郭德昌的尸体,他身上那些青色的痕迹,至今回想起来,仍旧令我有触目惊心之感。
既然郭德昌的血液流失暂时找不到别的解释,似乎就只能归结于这些痕迹——但是什么样的重击会这样 厉害,击打他之后,还使他的血消失得干干净净?
更何况,那些淤青,还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还有他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郭德昌,又或者,是一个和郭德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是这样,郭德 昌本人,又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想不明白,摇摇头:“能不能想办法证实死者的身份?”
江阔天点点头:“已经在做了,我们已经有同事到他家里采集样本,而且,”他看了看我,又道,“现 场附近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我们已经一一采样,大部分脚印都已经找到了主人,并且排除了作案的可能,只 剩下两双脚印,一双男人的和一双女人的。”
“哦?”我挑起了眉头,“我的脚印,应该也留在现场?”
“当然,”他又仔细看了看我,似乎有点尴尬,“你的脚印,刚才在警局已经采集过了。”
已经采集过了?但是我却完全不知道。我愤怒地看着他,他尴尬地笑笑:“这是办案的手法,你要体谅 ——秀娥的脚印也采集了。”
秀娥?我皱起眉头——我不认为她这样一个女人会和凶杀案有关。
“你帮我参谋参谋,”江阔天收拾好资料,“这件案子看来不寻常,我虽然逻辑思维很强,但是碰到不 符合逻辑的事情,还是得你帮忙。”
这家伙,分明在绕着弯子骂我思维没有逻辑性。我捶了他一拳,接下来我们便不再讨论案情,转而闲聊 一些旧事,一壶茶冲了好几道,越冲越香,令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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