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宜邱,郑煜星。”太子坐在书案后,一双眼隐在打下的竹帘阴影之后。
“臣在。”
太子慢慢合上眼前的奏折,心中的怒意与冷意已经得到控制。
父皇无度偏袒,早已超出从前的宠爱程度,从数年前开始,从安阴被逐出长安开始,与其说是偏袒,不如说是为自己遮丑。皇姑大义,安阴是皇姑唯一的女儿,偏偏在父皇的照顾之下,长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少女。
无人会去怪皇姑,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他在皇姑身上攫取的好处太多,一旦甥女恶行公诸于世,世人只会觉得他为君不明,助纣为虐。
“你们二人各去刑部与大理寺一趟……”
随着刺杀怀章王的刺客竟是早已似在五原郡大狱的囚犯一事曝光,盛武帝当即下令清查各州郡大狱,连带在狱犯人名录,死亡名录,在逃案犯名录一并清查核对。
这一查,竟牵扯出几桩谋杀案,还都是刺杀官员的大案子,近九成为仇杀,犯人在逃,此事牵连甚广,是名副其实的大案,若非今朝陛下下令,又有太子雷
厉风行派人跟进,兴许还会被压着,前后一联系,立马就传出有人偷天换日豢养死囚,刺杀政敌的猜想。
多州郡官员被查,紧跟着就扯到了贪。腐一事上。
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之下,蛆虫腐肉淤积。
啪——
青盏掷地,碎落一片。
安阴目眦欲裂,冷眼盯着面前的五原郡守,哑声道:“谁让你这时候来的!”
五原郡守身披斗篷,作了乔装打扮,看着面前的碎片,他第一次没有了平日里的卑躬屈膝,语气带上焦虑:“公主,眼下只有您能帮我们了!”
安阴眼神幽冷:“帮你们?本公主为何要帮你们?”
五原郡守本就是小人之心,一听这话,只觉她要独自脱身,当即道:“公主此言差矣,多年来臣等为公主鞠躬尽瘁,办了多少事,眼下死囚一事第一个瞒不住,人是给公主养的,也是公主用的,若臣跑不掉,公主难道就跑得掉吗!”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公主!”安阴还不至于彻底撕破脸,放缓了语气安抚起来:“现在还一切尚未定论,你们就慌成这样,甚至跑来这里,便是没有线索也会被人抓住线索,简直蠢笨如猪!囚犯一事,就当那个左眼有疾的是例外逃脱,可其他人呢不过是他们推而广之的一个猜测!”
她眼底阴鸷:“不妨告诉你,这些人正藏得好好地,你们信不信,谁敢在这时候让本公主不好过,本公主就让他们的刀好好舔你们的血!”
五原郡守终于露出惧意:“可是公主,不止是死囚一事,还、还有那几个碍事的……”还有藏在府中的银子,还有……太多了。
“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溅起水花,如今成了死尸,还能翻什么浪?”安阴渐渐失去耐心:“本公主再警告你一次,谁先露了怯,本公主就送谁先去见阎王!此事眼下看着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很快就会止住,你们只管按照往常的,该怎么做怎么做!”
换作往常,五原郡守未必像现在这么慌。之前的确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是很快这些人都成了死人。每一次看似要闹大之时,又会莫名的被按下来。
就连她当日虐杀夫家一家,闹得沸沸扬扬,也不过是一阵的热闹。过了之后,死人已是死人,她还是那个风光的安阴公主。
可这次……不一样。
从死囚一案到官员被杀案,再到如今的贪官案,非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没有人来按住事态发展,没有人……
……
就在朝中为连环案天翻地覆的时候,忠烈侯府却开了侧门,引了工匠,修葺起大公子的院子来。
郑煜堂的院子自从原配裴氏去世后就再没有修葺过,而今动工,忠烈侯十分意外,一番询问下,竟被告知是为
了娶妻迎新妇修葺。
刘氏闻讯而来,满脑子疑惑:“大郎是要与谁结亲?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
忠烈侯有些恼火:“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你的确到了娶妻之年,也该先告知父母,一步一步慢慢来,你倒好,径自动工修葺屋舍,你当这是什么小事吗!简直胡闹!”
刘氏附和:“修葺屋舍是大事,大郎可有请工匠与风水师父看过?万一动了不该动的地方,坏了风水气运,岂非得不偿失。”
郑煜堂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工匠将泥沙一袋一袋的扛进来,淡淡道:“此事儿子自有主张,只待朝中之事一过,自会登门提亲。若父亲母亲觉得此事费钱,也没什么,儿子多年来有些积蓄,修葺屋舍迎新妇的银子还是有的。”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你是侯府未来的当家,这都是你的,你在这里作什么酸臭计较!?”
工匠拿图纸来给郑煜堂过目,忠烈侯被完全无视,又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笑话,冷着脸拂袖而去。
郑煜堂捏着图纸,眼神一偏,看到了站在槐树下的郑芸菡。眼神略过去的那一瞬间,少女眼底泛着让人陌生的冷光,然触及他的目光,又陡然温暖起来。
他眉头微蹙,挥手谴退工匠,折起图纸,冲她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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