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熬夜工作是假,一夜没睡却是真的。
坐到关绪这个位子,如果还要因为一份小小的报告书一整夜不眠不休,那她手底下那些拿着各种分红和股份的精们英也该集体辞职谢罪了。
现在能让关绪一夜无眠的,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个蒋轻棠。
她比谁都更懂得蒋轻棠的好。
单纯、娇嫩,又柔软的少女。
关绪喜欢她。
很喜欢。
或许比很喜欢的情绪还要更激烈一点。
一见钟情。
第一次见到她时,关绪的心里好像被狠狠地电击了一下子,然后这个一尘不染的少女从此在她心头扎了根,所以关绪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一次一次悄悄闯进别人家的宅子——完全不顾她的身份,也来不及细想万一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关绪想方设法也要把蒋轻棠弄到了自己身边放着,甚至不惜同意蒋家和罗家的狮子大开口,以关家在津岭更长远的利益作为代价。
真正面对蒋轻棠的时候,关绪私心里又总是有些难以言说的自卑。
蒋轻棠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面透亮的水晶,而关绪心中百转千回的复杂心思,看着蒋轻棠清澈的眼睛的时候,总觉得被倒映得一清二楚。
再说关绪也太老了,蒋轻棠的同龄人,那个叫卫忻的小姑娘,她已经管关绪叫姨了,蒋轻棠和她同辈,不论按年龄还是辈分,叫关绪一声姨也绰绰有余。
关绪总是心虚——她和蒋轻棠的“婚姻”,是她半哄骗半强迫地定下来的,自始至终蒋轻棠都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
也因着夹杂在其中的这一层胁迫关系,无论是蒋轻棠借着酒劲说出来的喜欢,还是她的亲吻,传递给关绪的永远是不真切。
蒋轻棠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一直是孤独一个人,关绪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当时她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关绪,而另一个是瘫痪、粗鲁的、完完全全讨人厌的罗秒,关绪是蒋轻棠别无选择的选择。
所以蒋轻棠的喜欢和亲吻,传递到关绪的心里,总有一种斯德哥尔摩的情节在里头,于是喜欢变得飘渺,亲吻也不真切。
关绪想让蒋轻棠接触外面的世界,想让她自由,想让她看过大千世界之后心里想的念的仍然是一声关姐姐。
关绪又怕蒋轻棠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遇到了更好的人、真正喜欢的人,然后再也不回来。
关绪很害怕,所以即使蒋轻棠的身边只不过出现了一个还算谈得来的朋友,她也分寸大乱。
房间里的机械钟一秒一秒地转动,滴、答、滴、答。
月朗星稀的夜晚,空气里格外安静,关绪卧室里的窗户没关,竟然破天荒地还能听到虫鸣,断断续续、窸窸窣窣。
天边挂着一轮弯月,从窗户外投下来一片清澈的微光,今天的月亮弯得极漂亮,一道半弧,越看越像蒋轻棠笑得开心的时候弯起来的好看眉眼,甚至连蒋轻棠的笑声都近在耳边。
窗外悉悉窣窣的虫叫声吵得关绪心烦意乱,掀开被子下床,嘭地一声关上窗子,顺便拉了窗帘,把那一弧漂亮的月光全部挡在了屋外。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听机械钟的滴答声。
厚实的窗帘遮住了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清晨六点,闹钟叮铃作响,关绪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后背,冷汗涔涔。
关绪起床洗了个冷水澡。
虽然已经是初夏,早晨六点钟的凉水依然冻得关绪打了个哆嗦,好在走出浴室时已经把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抛诸脑后,就是镜子里的人眼底有点发青,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年轻人的精力,关绪年轻时玩得疯,三天三夜不睡觉还能招呼一帮狐朋狗友继续嗨,现在只是一晚上没睡,黑眼圈眼袋什么的就一股脑全冒了出来,看上去憔悴,粉底都遮不住。
蒋轻棠的心情却很好。
她自从五岁以后就再也没出过自己那座小院一步,又在书中看到了那么多文人墨客描写的大千世界,说不出的心驰神往。
她的柔软的外表下,悄悄地藏了许多的冒险精神和英雄情结,幻想有一天能用自己的双腿走遍大千世界,能用自己的双眼看遍万里繁华,难得得来了一个能出去看看的机会——还是和关绪一起!蒋轻棠兴奋激动,竟然也一夜没睡,看起来依然精神奕奕,眼里的光芒遮都遮不住似的,早上五点多就起床,把自己昨晚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确认自己和关姐姐的第一次旅行,一切都万无一失。
虽然知道关绪此行是为了工作,蒋轻棠仍私心里把这次意外的行程当成是两人一起的小小旅行。
工作之余总会有时间的,两人一起走在陌生的街头,看陌生的风景,要是能牵管姐姐的手,那么这次旅行简直就是完美无缺了。
“小棠,你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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