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年的种种往事,江逾白只有一些隐约的印象。他根据模糊的记忆引导林知夏:“你参观实验室,她和你拉勾。”
“还给我办了助理研究员的校园卡,”林知夏闭上眼睛,“然后我就能去大学图书馆找书了,还能用学校的电脑免费上网,那天我好开心。”
无需江逾白提醒,林知夏自接自话:“她指导我发表了第一篇论文,送给我一笔奖金……后来我想做量子计算,她继续鼓励我,帮我联系了谷立凯……”
往日的场景清晰浮现于脑海。十多年前,沈昭华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递给林知夏一份文件,记录了量子计算的研究前景。文件的正中央放着一块草莓糖,那是沈老师给的糖,很甜,很好吃。
“你是她的学生,”江逾白的嗓音愈显低沉,“她会在天上看着你。”
风停止了,光影斜照,他蒙住她的眼睛,泪水落在他的掌心。
*
江逾白的安慰,林知夏都听进去了。
因为她特殊的记忆力,每个人都能在她的心底永存。作为沈昭华的学生,她也会传承类似的理念——从这个方向考虑,她确实好受了许多。
隔天一早,林知夏照常上班。
生活逐渐平静,工作依然忙碌。
林知夏组织建立的四校联合研究组里,共有八十多位学者。林知夏不仅是副组长,也是全组最年轻的成员。她还要兼顾自己的课题组、量子科技公司的研发项目,因此肩上的担子比较重。自从九月开学以来,她整天早出晚归,满身热血,干劲十足。
即便林知夏的工作效率极高,偶尔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为了配合林知夏的工作,学院给她聘请了两位助理——这两人都是本校刚毕业的物理系研究生,聪明又勤劳,经常跟着林知夏一起开组会。
又因为谭千澈加入了四校联合研究组,他和林知夏在学术上的联系变得更紧密。谭千澈提议,每周四的下午,他和林知夏的学生们可以共同开一场组会,大家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岂不是一桩美事?
林知夏仔细一想,似乎有点道理。她询问了每一位学生的意见。除了徐凌波,其他学生都高举双手赞成,徐凌波的反对就没奏效。
于是,周四下午,组会的场面空前盛大。
林知夏和谭千澈的学生们聚集在一间非常宽敞的会议室里,每位学生都有长达十分钟的发言机会,林知夏的得意门生方怡雯负责打头阵。她上场之后,目光如炬,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气息。
果不其然,接下来,方怡雯就用极快的语速,在短短十分钟之内概括了她近两个月的研究成果。她握着一支马克笔,使劲在白板上捣了捣:“我今天的报告,九分零三十秒,谢谢老师。”
林知夏表扬了她,又提出几点建议,都被她记了下来。
谭千澈的发言也很中肯。他的点评侧重于不同的角度,换句话说,他也能启发方怡雯。
林知夏不得不承认,谭千澈的学术水平确实很高。想当初,谭千澈在谷立凯老师的手下做博士,带过不少师弟师妹。他比林知夏更懂得如何督促学生奋斗,类似于林知夏在剑桥认识的那位印度学姐。
林知夏一边做着组会记录,一边听谭千澈说:“方怡雯明年就毕业了吧?”
“是的,”林知夏把方怡雯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不少985大学招聘老师都要求有海外经历,我给方怡雯联系了麻省理工的研究组,等她明年博士毕业,她会去麻省理工做博士后。”
徐凌波正在台上发言,谭千澈懒得听他讲话,只低声告诉林知夏:“麻省理工的老板信任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要是表现不好,会影响你的声誉。”
林知夏扣紧笔帽:“你……”
“嗯?”谭千澈对她极有耐心。
林知夏却说:“等组会结束以后,我们再聊吧,我想先听学生的报告。”
此时的会议室十分安静,徐凌波刚好卡壳了。他以为谭千澈正在和林知夏闲扯,却听林知夏说,她要先听学生的报告。
林知夏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日常工作十分繁忙。她的时间无比宝贵——徐凌波当然清楚这一点。但他作为林知夏的学生,永远是垫底的那一个。新入组的学妹比他厉害几百倍,詹锐也将他远远地甩在背后,而林知夏从不批评他,甚至还很尊重他,愿意听他在组会上讲废话。
他蓦地停下来,望着林知夏:“林老师。”
“怎么了?”林知夏提醒他,“你刚才讲到你用tensorflow做出了溶解度预测。”
徐凌波猛吸一口凉气。
他往前走了一步,勇敢地说道:“林老师!我准备不充分。这个月的组会……我不参加了!您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林知夏还没发话,谭千澈的学生崔一明就插了一嘴:“你要是在我们组,绝对会被延毕。”
徐凌波并不是第一次被崔一明羞辱。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羞辱。从前,他总是默默忍受,今天,他要争一口气。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为林知夏扳回一局:“你怎么知道林老师不会延毕我,也许我明天就延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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