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御街尽是人潮,道旁琼楼画栋林立,一眼望去竟难见边际,喧嚣的热闹闯入薄若幽耳中,周遭光怪陆离的繁华,令她失神了片刻。
程蕴之亦在看城内盛景,“离开十多年,倒是不曾大变。”
外面驾车的郑良听见,笑着道:“老爷只瞧着御街不曾大变,可东西市,还有各处民坊却是有许多变化,小人刚回来时也以为京城还是老样子,可收拾老宅置办家用之时,方才有些摸不着北,且老爷瞧瞧,这御街两侧的楼舍皆高了不少,早些年有名的铺子酒家,如今皆换了主人,当年时兴的东西亦都变了。”
程蕴之唏嘘道:“到底过了这么些年,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马车顺着御街走了两柱香的功夫,方向一转,往东边驶入了长兴坊,京城坊市分割,长兴坊位于东市以北,距离皇城颇远,虽算不得富贵,却也颇多高门。
马车缓缓驶入曲巷之内,程蕴之指着外面一片白墙灰瓦的宅邸,“可还记得此处?你幼时来这里住过两日呢,当年幸而还留着这里。”
薄若幽摇了摇头,“已是记不清了。”
程蕴之倒也不意外,“没事,如今回来了,很快便可熟悉,这里以后便是咱们的家了。”
薄若幽笑着点了点头。
驶入了民坊之中,周遭便昏暗清寂下来,又弯弯绕绕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最终停在了一处雅正的宅院之前,宅门之上未挂匾额,良叔下了马车去叫门,很快门内走出个中年妇人来,薄若幽见到她,连忙唤道:“良婶——”
“老爷和小姐终于到了!”
良婶名唤林秀禾,她夫妻二人跟随程蕴之多年,此番青山县仆从皆是遣散,唯他二人仍然跟着程蕴之,见程蕴之和薄若幽一路劳顿而来,良婶颇为怜惜的道:“这路上想必累极,老爷面色不好,小姐也好似瘦了一圈。”
薄若幽笑着与良婶说了两句,而后上前来与两个护送的绣衣使道谢,本还要封赏,两个绣衣使却是不敢要,见到了家门,便与薄若幽告辞离去。
良婶望着二人离去方向问,“这二人是谁……”
良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让老爷和小姐进门歇着。”
此处宅邸共有三进,东西两侧又带着两个小跨院,在这长兴坊中算是寻常,可拢共四人住着,倒也紧够了,良叔边走边道:“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过,柱漆墙灰都重新上过,小姐的闺房落在西跨院,老爷住上房,小人们歇在前面倒座,屋子里家具旧了,小人看着换了些,小姐房内也添了些小玩意,老爷和小姐看看若有不妥的,明日再添置。”
良叔夫妻追随多年,自然也只她们父女二人习性,程蕴之带着薄若幽看了一圈,二人皆是满意,程蕴之边走边道,“明日你们带着幽幽出去转转,给她添置些东西,别的倒罢了,再待她熟络熟络京城。”
良叔忙应了,此时时辰已晚,良婶便摆了膳,算是给她二人接风洗尘,用了晚膳,薄若幽才至西院歇下,良婶跟来侍候,一边替她铺床一边道:“帷幔床帐还有这些枕被皆是新换的,小姐路上只怕难睡好觉,今夜好好歇歇。”
“良婶准备的我自放心。”
薄若幽更衣,换了件轻便袍衫,不多时良婶打来热水,她便解了衣裳沐浴,整个人沉入浴桶之中时,方才真的放松下来。
这一月多的确累着了,屋子虽是簇新还不见几分人气,可往后要在此安家,她倒也不觉清冷,沐浴完,良婶替她绞干了头发,方才上床安歇。
本是该昏昏入睡,可睡意朦胧之间,薄若幽却忽而想到了霍危楼,时辰这般晚了,也不知霍危楼歇下了不曾,这一月时间也算朝夕相处,可如今回了京城,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算与她隔着天堑一般,也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机。
午间分别时薄若幽都不曾有何失落不舍之感,到了此时,心底却生出几分唏嘘,可她从一开始便知他们只有一案数日的缘分,后来又多相处了这般多日子,结局却不会改变,她心底轻飘飘的叹了口气,收敛思绪入了梦。
……
霍危楼从宫里出来已是二更时分,他一路策马,很快回了自己侯府。
武昭侯府坐落在澜政坊,澜政坊靠近皇城,乃是京城最为贵胄之地,期间多是皇家亲王府邸,而侯府便是他当年封侯之时陛下所赐,高门深宅,布局阔达,楼台连绵,比雕梁画栋的安庆侯府还要矜贵森宏,霍危楼在府门前打马停下之时,门口两盏明灯仍然亮着。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跟着的绣衣使,抬步进了门,他未归来,府内灯盏通明一路延伸向主院,虽照的各处亮堂堂的,可少了人息,再贵胄的园子也显得冷清无趣。
刚走到主院,福公公便从内迎了出来,“侯爷回来了,怎这般晚?”
霍危楼脚不停步,“跟着陛下见了林槐等人,王青甫的府邸已经抄了,却未搜查到什么线索,此案成悬案了,西北还有些军机听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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