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波光微漾,沉在水底的黄香梅只有花朵,并无花枝,总不至于是旁人折了黄香梅,又在此一朵一朵的扔到了水里去。而那花骨朵皆是盛放,倒像是花期将尽,被风拂下。
春桃也看清了水底之物,微讶道:“水里竟有梅花……”
薄若幽看看眼前荷塘,再向北面梅林看了一眼,“这荷塘常年干涸?”
春桃想了想,“倒也不是,每年春夏季节,下雨多了,荷塘里倒也能积些水,只是到了秋冬,便又干了,花匠们会在春雨时节扔些莲花种子进去,运气好夏日也能开些花来,运气不好便空着,此处寻常无人来,倒也无碍观瞻。”
薄若幽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问:“当初府内引浣花溪活水之时,是如何造渠的?”
前朝那位亲王在时,府内有三处内湖,能汇水成湖,便不可能是简单的引水,多半是造有暗渠,然而春桃有些茫然道:“这个……奴婢不懂,只听说那时动用了许多匠人,声势浩大。”
薄若幽又往荷塘内看了一眼,忽而转身往梅林的方向去,梅林她前夜才来过,不过只是站在外面看了看,这一次,薄若幽径直入了林子。
府中其余地方皆是腊梅,唯独此处是黄香梅,而梅林和荷塘之间隔着大片的竹林,她还未在荷塘内看到竹叶,却偏偏发现了黄香梅,这是为何?
梅林在夜里只觉馥郁芬芳,白日里看,只见一大片黄香梅皆是盛放,更觉景致喜人,如今已是正月过半,天气渐渐转暖,梅树之下的确落有花瓣,最先盛开的梅花已经开始凋谢了。
昨夜绣衣使来林中查探过,此刻看,便能看到地上痕迹有些混乱,而绣衣使说过,此梅林之中亦留有人之踪迹,凶手在此林之中盘桓过。
薄若幽心底一动,往梅林更深处走去,梅林不比竹林茂密,不易藏人,薄若幽走走停停,倒是沾了些梅花芳香在身上,就在她理不清思绪之时,她一眼看到了远处的枯井。
绣衣使昨夜便提过的枯井。
枯井废弃多年,井台早已坍塌,四周布满青苔和荒草,若只打眼一扫,或许都看不出那是一口井,而引起薄若幽注意的却是井边两株梅树,那两株梅树花枝横伸,若有花瓣落下,正可落入井中,薄若幽快步朝枯井走了过去。
井台早已坍塌,只有一只水桶大小的井口仍然完整,站在井口往下看,内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子阴湿淤泥味儿从井中飘出来,薄若幽莫名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春桃站在一旁有些不解,“姑娘,这些林子里的井,多是为了浇园子而挖,并非是用来吃水煮饭的,而且这边的井早就废弃了。”
薄若幽点点头,井台旁雪已开化,雪水沿着井壁往其下黑暗中渗去,薄若幽倾身往里看,却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她心底有些着急,便一手撑在坍塌的不到人膝盖高的井台上,探身往下瞧,她身子越是前倾,压在井台上的力道便越重,忽然,一块砖石猛然松动,她人立刻往前一栽……
“姑娘!”
春桃惊吓的大喊一声,一把抓住了薄若幽的手臂,薄若幽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撑起身后退了一步,春桃小脸微白,“姑娘当心些,若是掉下去了最轻也是要摔断腿的!”
薄若幽听着此话正觉似曾相识,便听春桃道:“听他们说傻姑当年就是从这口井掉下去的。”
薄若幽心底咯噔一下,神色一紧问道:“傻姑当初掉下枯井,是掉入此口井中?”
春桃颔首,“是呀,所以这地方很危险的。”
薄若幽语声越来越急,“你说她当初掉下去好几日?”
春桃点头,“是的,听说得有个三四日。”
“那她是被如何发现的?”
春桃想了想,“好像是一个小厮来林子里做什么,听见井里有动静,当时大家都知道傻姑不见了,以为她跑了,随后小厮叫了人,可这井口窄小,一般男子也下不去,于是只好放了绳子下去,让傻姑把自己绑住,然后其他人一起把她拉出来的。”
耳边轰然若雷声阵阵,一颗心更是跳的好似擂鼓,薄若幽望着黑幽幽的井口,忽然在心底生出了一个悚然的念头来,春桃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面色发白眸色惊悸,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怖之事,不由也害怕起来。
“姑娘,怎么了,奴婢说错话了吗?”
薄若幽没有回答,她摇了摇头,忽然缓缓转身,目光在四处搜寻起来,她确定井台四周必有痕迹,却又不知痕迹在何处,就这般漫无目的的看了几圈,忽然,她目光定在了井台东面的一颗梅树上。
梅林年头已久,梅树最细也有碗口粗,而井口这几颗梅树,不知是否靠着井近水的缘故,要比别处更粗壮些,而在东边这颗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梅树上,薄若幽发现了几道浅淡的痕迹,她眉头紧皱着上前,绕着梅树走了一圈。
梅树树皮成粗粝深棕色,裂纹道道,就在齐薄若幽腰高之地,却有几圈淡淡的被磋磨过的痕迹,而此痕迹不均,靠近井台一面浅背着井台一面深,薄若幽神色几变,再看向那井口之时,眼底略含忌惮,仿佛井下藏着什么吃人怪物一般。
微风带着井里的淤泥味儿飘了出来,梅树枝头被风撩动,簌簌飘下几瓣花瓣,花瓣晃晃悠悠没入井口,无声无息的往黑暗中坠去。
薄若幽忽然转身便走,春桃忙跟上去,“姑娘要去何处?”
薄若幽本是要往祠堂方向去的,可春桃这一问,她却又转了方向,竟是往前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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