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用的纸比别人多。干净的柔软的洁白的纸,是伴随她们整个青春的朋友。
我们到了西藏,才发现这里的“毛伴”4,根本就没有卫生纸卖,更不要说卫生巾之类的东西了。大家开始并不着慌,因为刚从家里来不久,提包里都还有存货呢。
高原的日子在寒冷中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一天,女孩们发现已无纸可用。
这可怎么办?尤其是果平,已是等米下锅的局面。
这是一个绝对要回避男性的问题,我们缩在屋里苦思冥想。
有人说,干脆给山下的商店发个电报,叫他们速运一大卡车卫生纸来。
河莲说,这是不可能的。山上只有我们这几个女孩,别人又不需用这东西。要是拉上一卡车,什么时候才能卖得完?毛伴才不会做这种赔本的生意呢。
大家愁眉苦脸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从毛伴那里买,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途径搞到纸。
我有办法了。果平突然胸有成竹。
大家忙问她有何高招,她笑而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大家见她不肯说,也就作罢。反正她的形势最紧急,她都不急了,别人乐得逍遥。
过了几天,我的纸也用完了。我悄悄找到果平,说,把你的纸分我一点用。
果平说,我哪里有纸?谁说我有纸了?
我说,你好坏呀!没纸的时候,要我们大家帮你想办法。你有纸了,就独自享用。真自私。
果平笑起来,说,我真的没有纸。不过你说我自私倒是对的。我要把我的办法告诉你,你也会自私起来。
我说,不管是什么法子,我得先得到纸。我这里急等着用,你速速从实招来。
果平附在我的耳朵上说,我用的不是纸,是包扎外科伤口用的止血绷带。
我一听,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后来大家就你传我、我传你,都用止血绷带代替卫生纸。
有一天,河莲对我们说,领导找她谈话了,说最近没有外伤病人,可止血物品消耗得太快。看来我们得想另外的法子。
我说,只有寄望于毛伴。毕竟它是我们和山下繁华地区之间唯一的通道。
我和河莲就到毛伴,同卖货的藏族小伙子说,我们需要纸。
热情的小伙子为我们找出一箱信纸。
不!不!不是这个纸!我和河莲一个劲儿摇头。
小伙子又搬出了成捆的蜡光纸,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不!更不对了!我们俩摆手跺脚加比画,总算让他明白了我们的意思:需要一种洁白柔软的大张纸。到底有没有?
小伙子笑眯眯茅塞顿开的样子,连连说,那样的纸有!多得是!说着就到后面库房去找。
我和河莲相视而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过了一会儿,小伙子满面尘灰地抱着一大卷纸,气喘吁吁而来。高原缺氧,任何动作都像剧烈运动一样费力。
我和河莲赶紧迎过去,刚想谢他,细一看,不禁傻了眼。那不是什么细软的卫生纸,而是画国画的宣纸。
这个,是不是很好?像你们说的那样——白——软——大?小伙子的神情透着为别人做了好事之后的得意。
那当然……是了……只是,这个……太可惜了……”我和河莲结结巴巴,不知如何答对他的好心。
这个不可惜。已经运到这里好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要。你们买了吧,价钱很便宜……”藏族小伙子恳切地说。
河莲和我商量,没有现成的卫生纸,止血绷带又不能再用了,我们就先买了这宣纸,回去救个急吧。
我们把宣纸带回去,滴上水做了个试验。洁白的宣纸又柔韧又吸水。我们刚想欢呼,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宣纸经过长途跋涉,纸缝里夹满尘沙。
这可怎么办?谁都知道,女孩子用的纸要很清洁的。
河莲说,我们把土抖干净,然后用高压锅消毒。这样有什么病菌也不怕了。
大家就高高兴兴地把纸送去蒸,从此再也不用为纸着急了。
但我有时候想起来,真是为那些宣纸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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