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制清吏司掌管朝廷诸礼,主官就是五品郎中,不是闲差散官,还真不是闲职。然而,皇帝非要说人家衙门差事不着急,臣下谁敢犟嘴说不啊,他挺忙的?说不得皇帝就正中下怀,行啊,那叫他直接内阁行走吧,另外找个人顶他礼部的缺——找谁哭去?
和内阁闲扯完毕,谢茂回太极殿换了常服,就从密道回襄国公府了。
这两日衣飞石休沐。
一条密道走了十多年,谢茂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要拐弯,从观云小楼出来时,衣飞石已经摆膳等着了。衣飞石等他时一向虔诚,不会另外找事情消磨时光,就是认认真真地等着。
谢茂看着衣飞石脊背挺直端坐案边的身影,脸上不知不觉带上笑容:“免礼,免礼。”
相伴二十年了,皇帝叫免,衣飞石也不坚持跪下磕头,仍是躬身谢了谢,就上前服侍皇帝更衣脱靴,亲手递了湿毛巾,问候道:“陛下在宫中用过膳了么?”
“没用,朕想与你一起。”谢茂换了松快的燕居服,仰头就倒在衣飞石怀里。
衣飞石拆了他发髻上的簪子,替他揉按头顶穴位,问道:“陛下乏了么?先吃一碗粥,歇个午再起来?”
衣飞石熏衣爱用青柏香,闻着就是一片苍翠青森的味道,不过,谢茂仍是能在衣香之下,闻到独属于衣飞石体香。体香这个东西很玄妙,有时候离得近了才能闻到,有时候极亲近的人才能闻到。
谢茂觉得衣飞石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挨得近了,闻着就特别舒适惬意。
他跟衣飞石一说,把衣飞石弄懵逼了,味道?汗味吗?当天晚上,衣飞石在盥室里洗了半天都不肯出来,找了十多个服侍他盥洗的宫婢,一个个凑近了闻,从腋窝闻到脚丫子,把下人也弄懵逼了,再三保证绝对给他洗干净了,绝对不臭,衣飞石才将信将疑地出来。
这事儿把谢茂笑得不行,反问衣飞石,难道你就闻不到朕身上的味道吗?
衣飞石自问鼻子是很好用的。他是习武之人,五感比一般人都更强些。皇帝非要问他,他凑近皇帝身上深吸一口,全是熏香的味道,哪有什么其他的香气?又不好意思驳了皇帝的面子,撒谎道:“好像是有些恍恍惚惚的味道……”
这明显就是撒谎了。谢茂被他逗得不行,又故意问道:“究竟是什么味道?”
衣飞石被逼得急了,无辜地说:“臣也说不出来。大约是个龙味吧?”谁特么见过龙啊?谁知道龙味是什么味啊?我就瞎扯了你怎么办吧?
这答案让谢茂非常满意,当天晚上,皇帝就赏襄国公饱饱地吃了一宿龙肉。
相处得久了,确实举手投足都能带着回忆与笑话。谢茂歪在衣飞石腿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就想起往事,嘴角微微上翘。
“陛下很高兴。”衣飞石看着他的笑容,也忍不住心情好,低头在谢茂额上亲了亲。
“朕想起爱卿吃龙肉。”
“……”
“龙肉好吃吧?”
“……嗯。”
又吃了一顿龙肉之后,二人歪在一起互相搂着。
谢茂就像抚摸动物毛皮一样,轻轻顺着衣飞石的胡须,低声道:“你爹怎么想呢?”
“此事不与臣父相干。”才亲昵过后,衣飞石谈及政事的态度依然冷漠干脆,“若衣长安涉案,请陛下施以国法。”
“又瞎扯了不是?他是你大侄子,论亲论贵都在八议之列。”
谢茂从前喜欢在年少的衣飞石跟前营造自己无比高深强大的形象,如今衣飞石一天天成熟,二人感情也一天天深重,他偶然也会跟衣飞石示弱——以达到以退为进的目的。
此时衣飞石又是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谢茂就搂着他,不住抚摸他的胡须:“这朝中总有人喜欢和朕对着干。朕不过是叫黎簪云去上书房给皇孙们讲讲课,他们就诅咒朕要亡国……”
衣飞石也没弄懂衣长安涉盐引案与黎簪云讲学有什么相干,他紧张地护着自己的胡子:“陛下,陛下,臣前日才修了胡须,别弄坏了……”
“朕也没有胡子。”谢茂道。
……您对外都说自己“不行”了,“面白无须”不是那什么的基本形象么?
衣飞石瞅了皇帝一眼,到底还是不敢讲,只小声求饶道:“臣还要见同僚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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