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天野和解紫唯打了两回合嘴仗,那边谢茂和衣飞石坐下来连茶都喝上了。
笃天野才突然醒过神来,意识到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里。
谢茂气势汹汹杀上门来,笃天野的弟弟和家臣、护卫折了几十口子,连尸体都没能留下,这儿可是刹木和星的笃家大门口!谢茂能轻轻松松做到这一点,是何等神仙手段?
那把被笃天刑争抢到手得意许久的二元定矩尺,也被谢茂随手取走,放在那奇葩飞行器的茶几上。
——玄元宗可没有这样的气派。这里是南巢,是笃家的大本营。玄元宗哪里就敢这么单枪匹马上门踢馆?莫说区区一个玄元宗的内门弟子,就算是玄元宗的宗主,在笃老太爷跟前也得客客气气称呼一声道友前辈。
这会儿笃天野也看出来了,谢茂和解紫唯是同路人,却远远不能算是一伙的。
那边谢茂和衣飞石舒舒服服在星舟上端茶看戏,解紫唯就苦哈哈地跟在星舟底下吃屁。
谢茂和衣飞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很超然,他俩对“戏台”上提及的少将军或许有一丝好奇,却没有强烈地迫切地想要深入了解的欲望,不过是走过路过随便听一耳朵,你们说不说?不说我们进入下一个流程了啊。
笃天野很快就收敛住情绪,直接和谢茂对话:“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解紫唯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笃天野很肯定这一点。
笃天野与解紫唯相识多年,相知甚深,他深信各人资质所限,哪怕二十年没见面,解紫唯也不可能突然之间修为暴涨。倘若他没有受伤,解紫唯绝不是他的对手,更不可能独自前来刹木和星挑衅。
“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师父是谁,和你家是不是旧相识,知不知道你爹你祖父的厉害……”谢茂很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将手舒展开,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恒星,“这么多年了,永远都是这一套。”
“你是修士,我也是修士,被你奴役欺压的人……”谢茂顿了顿,“哦,这都不能算人,你们称他们为‘乌禚’,不叫‘乌禚人’,没了这个‘人’字,就是可以被蓄养买卖的牲畜,想吃肉就吃肉,想剥皮拆骨就剥皮拆骨,吃得高兴了还能写一篇赞美诗,称赞他们浑身都是宝……”
这番话说得底下的乌禚们眼中泪光盈盈。
他们都是族内的战士,从小在严苛的训练中养出了极其坚毅的性格。幼弱的族人哭泣时,他们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战士,从不哭泣!
可乌禚人也确实经历太多的苦难,在他们口口相传的记忆里,仅有的怜悯也都带着利用的恶意。
类似于一个小族群聚落被圈养在指定的领地上,定期培养战士上供给领地的主人,已然是极大的宽仁和爱护。至少,有主的族群不会被赶尽杀绝。优秀的战士留种之后就被上供,或是充任奴婢护卫,或是被制成傀儡,或是被送上了餐桌……
乌禚是南巢最抢手的“货奴”,就如谢茂所说,南巢的“人类”赞美他们,浑身是宝。活着能役使,死了能利用,至不济还能吃肉呢,那可是战士和修士的最爱,大补。
文明所限,乌禚族群中从未诞生过“强者”,他们弱势了那么多年,终于遇见了谢茂。
谢茂是第一个肯替他们说话做主且处于绝对强势位置的强者。
当他们与笃家对战处于绝境之时,被谢茂施以援手,已然心生感激。
现在这位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能体会他们的苦楚,愿意替他们发出数千年来被强行喑哑的声音,乌禚的战士想起被制成傀儡的同族,被摆上餐桌的亲人,数千年颠沛流离,数千年血腥死亡……
再坚毅的战士也不禁泪目。
“……你就觉得我天生应该和你利益相符,和你一起吃人?”谢茂反问。
笃天野心道果然如此。这是位路不见平的高人,被解紫唯所利用才会和笃家对上。
“阁下误解了。我家从来不用乌禚。”笃天野一口否认,“敢以心魔誓言自证。”
“阁下前辈高人,想来也明白所谓名录注册云云,不过是强权者玩弄弱者的游戏。”
“乌禚一族祖上曾为修士,战败后被逐出天外成为星际难民,一来二去丢了身份与根系,被强行当做未开化的牲畜。他们有语言文字族群与口口相传的历史,绝对是‘人’。”
“反倒是布里星上那群尚未开化的蛮族,尽管有了简单的语言和文字,可他们各个聚落间为了争夺捕食地仇视杀戮彼此相食,居住的山洞里挂满了敌对聚落的尸体。若有父母亲族患病或意外死亡,亲友也围拢一处将尸体分而食之。这样的‘人’,与禽兽何异?”
“我家因修法之故,确有杀戮,不过,我家从未用乌禚血祭,使用的多是布里星上的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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