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简单且重复的工作中总是流转得格外快,几条传输带跑过几圈,一下午就耗得干干净净。
汪与琼和她的新同事坐在长凳上短暂地休息,两人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调制水。汪与琼累得满头大汗,她看了看身旁年轻的琼,少女倒只是细汗微微,心中暗自感慨还是年轻人的身体强健。
“今天需要处理的废品还有一些,选择加班的话,薪资和正常工作一样多,琼,你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加班吗?”
琼不好意思却相当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我加班。”少女向汪与琼展示了一下她手腕上的那只老旧光脑。
“它最近老是故障,视讯经常突然中断,我想自己攒点钱把它好好修一修。”
汪与琼非常能理解琼的难处,她自己的光脑也是时灵时不灵,还好她如今需要用光脑的地方越来越少了,这个问题才能不大困扰她。但对于琼,琼只能借助光脑和远在首都星的妈妈联络,光脑无疑很重要。
“我也想着多攒些钱置办点东西。”汪与琼朝着琼友好地笑了笑,“真好,加班可以有个伴儿了。”
说完这句她突然想起琼之前提到自己住过临时居所,忍不住问琼:
“你现在住在哪里?要是近的话我们还可以结伴上下班。”
“才搬出临时居所,租了万底特区的一间小公寓。”
“万底特区?”汪与琼略作思索就记起了那里的位置,她笑道:“和我住的区很近,平时我们可以多走动走动。”
少女连连点头,浅蜜色的脸颊泛着一点腼腆的红晕: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谢谢您关照我。”
“不要说什么‘您’了,也不用叫我‘汪女士’,直接叫我名字‘汪与琼’就好了。”
她又道:“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虽然我女儿比你小好几岁,但我看到你就老是想起她。”
琼低下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杯子,睫毛半遮半掩着墨绿色的眼眸:
“您比我妈妈也年轻很多,叫‘汪姨’总感觉有些奇怪,我叫您‘汪姐’可以吗?直呼其名……妈妈知道了一定要数落我没礼貌的。”
少女再抬起头,脸上又是笑盈盈的。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叫我哪个都行。”汪与琼浑不在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琼的头发,琼乖顺地任由她抚摸,“就是记得不能再称呼我‘您’了!”
恰在此时,提示灯变了颜色,汪与琼见到少女对着自己含蓄地点了点头,两人站起身,投入到了新的一轮工作中。
她面无表情地输入那一长串密钥,自动门歪歪扭扭、吱吱呀呀地开启,露出里面小得可怜的房间。
拎着不得不在门外脱下的鞋,她走进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公寓。
鞋子一塞进柜子里,她就仰面躺倒在凌乱的被褥里。
这一天所有的经历——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快速地在她脑海里掠过,密集无序的信息让她有一种蒸汽火车迎面撞来的错觉。
深呼吸。
她探出手摩挲着着斗篷上的塑料纽扣,滑溜溜的,好像无从下手,总能从她的指间滑脱。
偷工减料的脆弱墙壁偶尔泻进来一些隔壁的声响,她灵敏的感知胁迫她成为隔壁那场越发激烈的争吵的旁听者,那些鸡毛蒜皮又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家庭琐事被她这个陌生人突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太道德。
她想了想,从墙壁上的置物架上勾下来两支营养剂。在橙色和蓝色之间做了一场颇为艰难的决定,最后苦大仇深地撕开蓝色的,坐起身一饮而尽。她呲牙咧嘴地叹出一口长气,果然是从奢入俭难。
才在柜子里休息片刻的鞋子被她拿出来,不人道地又要进行工作。
她解开头发重新梳束,用绿丝带固定住发尾。很不幸,躺平可能不是属于她的节奏。
有些城市、星球往往在夜幕降临以后才会展现出它最真实的一面。
当墨汁一样的黑暗吞没了C-374小行星的天空,街道两旁堆积的残雪上的污渍在微弱的路灯照耀下不再刺眼。更真实的——在不同的人看来或者更丑陋或者更美丽的C-374小行星悄然睁开了它的双眼。
同首都星相比,这里仍旧荒凉,但和白天的C-374小行星相较,这里是一锅烧开的沸水,喧闹且危险。
所以当那个穿着斗篷的文弱少女推开他的店门时,开酒吧的保罗不由得多瞧了她几眼。
她扎着一条有些松垮的粗辫子,结着绿色蝴蝶结的乌黑辫尾从兜帽里探出来,垂在她的胸前。更多的样貌——那张深深埋在兜帽里的脸庞,则由于酒吧过于昏暗的光线,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个大概轮廓。
少女很年轻,生得应该不算差。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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