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很不以为然,看是陌生人,自然不便说甚么,但既然是自小的好朋友,我也不禁喟叹:“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实,你当时还应该激流勇退才是!”
铁蛋望了我半晌,才缓缓地道:“你说得容易!人陷进了名利网中,要抽身而退,已是大大的不易,陷进了权力网之中,要能退出,那是超凡入圣的境界了,又岂是容易做得到的!”
我恭维了他一句:“你只不过是迟了一些,终于退出来了!”
铁蛋摇著头:“我不是自己退出来的 说起来好笑,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我的情形,和十二天官差不多,是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侥幸逃出来的!”
我没有说甚么,铁大将军是如何从权力高层倒下来的,真正内幕,我也不甚了了,所以难以搭腔。他呆了一会,又道:“人在九死一生之后,自然容易大彻大悟,我想十二天官最后肯在蓝家峒终老,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见解,他忽然神情疑惑:“你在蓝家峒见过新十二天官?那个龙天官,难道也是天皇贵胄,龙子龙孙!”
他不说,我也早在心中疑惑了,这时经他一问,我先是摇头:“十二天官之中,我对其中的几个,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因他们的样子普通之极,那龙天官是甚么样子的,我记不起来 自然,见了面,总是认得的!”
铁蛋闷哼一声:“苗疆之中,上哪儿去找帝皇的子孙去,天官门的规矩,自然也无法继续了 ”
他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神情怪异。我也在那时候,心中陡然一动,也不免有点古怪的神色。
我们两人当然是由于想到了同一个可能:老龙天官若是在蓝家峒中娶妻生子,那么,所传的后代,自然也还是领袖的血统!
然而,不到三秒钟,我和铁蛋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因为事过境迁,就算是这样,却又怎地?当年领袖高高在上,他的子孙,自然举足轻重,地位重要。如今领袖已死,情势当然不那么有关紧要了。
我们一面笑,一面各自挥了挥手,铁蛋道:“他奶奶的,还是那么有威势!”
他说的自然是领袖,说了之后,他又道:“那次见领袖,情形有了很大的变化,领袖的长子竟然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阵亡,次子精神不正常。领袖在别人面前,不会表现出甚么来,可我是他的老部下,知道他内心深处,实在隐藏哀痛,那次,见了面之后,他甚么也不说,就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就在院子中,缓缓地踱著步。”
领袖在院子中缓缓踱步,时当深秋,院子中积了不少落叶,树上也不住有落叶飘下来。铁蛋跟在领袖的后面,心中怀著鬼胎,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落,不知领袖会问出甚么来。
领袖终于开了口:“小铁,现在这种情形,叫你想起了甚么?”
铁蛋心中一热,望著领袖的高大的背影,立刻回答道:“想起早期,在大撤退中,敌强我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领袖思谋对策,我也曾跟在后面,踱了一整夜!”
领袖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站定了身子,抬头看著澄蓝的天空:“多艰难的道路都走过来了,成功的代价,真不小!”
第十四部:大秘密终于揭盅!
铁蛋大声答应了一声:“是!”
同时,他想到,领袖始终会把话题说到正事上,不必等他为难,自己应该先提出来,所以他道:“上次出征时,领袖赠我小书,我一共看了七遍 领袖为国家,牺牲良多,竟有两个孩子,下落不明!”
他说得很是小心,看到领袖的背部,耸动了一下,但是那“唔”的一声,却又若无其事。
铁蛋立刻转了话题,“中央派来的顾问,那雷九天是个走江湖,对江湖上的事,瞭如指掌,他说了一个叫‘天官门’的一些事,很是有趣,不知领袖有没有兴趣听!”
领袖想想道:“你说说!”
铁蛋于是把天官门之中,有一个龙天官,如何找承继人,必须有“天皇贵胄”的身分一事说了,察看领袖的反应,却不得要领。
他又道:“我那时恰好看到书中……孩子失散的那一段,忽发奇想,两个孩子,随便哪一个,要是叫天官门遇上了,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领袖笑得有点冷漠:“你这是绕著弯子骂我当皇帝啊!”
铁蛋奉承道:“领袖是人民大救星,当人民的皇帝,又有何不可?”
我听到这里,伸手直指著他的鼻子,斥道:“无耻!无耻!”
铁蛋默然半晌,才道:“我当时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无耻,真心诚意,因为那是我的信仰,领袖带著我们,为这个信仰奋战,我不觉得歌颂领袖有甚么不对,只觉得天经地义!”
我叹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
铁蛋当时这样说了,领袖并无忤色,只是目光如电,望定了铁蛋。
铁蛋知道,在这一刻,绝不能现出惊惶或是不自然的神情来。他十分自然地把他早已想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事情也巧,在一次混乱中,知道了天官门的下落,把他们包围了,并不发动进攻,虽然异想天开,可是心中既已起了这个念头,不看一看,总放心不下。”
领袖的神情,看来仍然很冷漠,但喜怒不形于色,正是领袖的特点,铁蛋知道领袖正在用心听自己的话。
铁蛋伸了一个懒腰,发出十分轻松的样子来:“我自幼习武,很有点成就,带著一队人,摸进包围圈,一出手,就把这十二人抓住了。”
铁蛋说到这里,领袖的镇定功夫再好,但是父子之情,应是人类亘古以来的原始感情,他也不免耸然动容。
铁蛋把这种情形,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心惊,知道到了紧要关头,更是半分也疏忽不得。
他先是装著根本看不见领袖有异样的神情,自顾自打了一个“哈哈”:“那十二人,各有一身武术,倒是不错,可是那龙天官,五短身材,面尖头削,是一个猥琐汉子,来自关外,自称是甚么满洲贵族的后代,可是连扬州有旗人都不知道。”
他一口气说下来,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但不等领袖有反应,他就道:“一盘问,才明白江湖上那个传说,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目的是唬弄其他的江湖匪类,可以自高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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