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郎忙道:“凤妹妹……”
大姑娘头也没回,嗔道:“别叫我,褚凤栖不认识轻薄……无赖。”
掀帘进了房。李七郎摇头苦笑。
瘦削清癯老者一摆手,道:“没规矩,简直越来越不像话,别理她,走,跟三叔到房里聊去。”他拉着李七郎进了左边一间房。
进了房,点上灯,灯光下看,这该是瘦削清癯老者的书房,窗明几净,点尘不染,摆设简单了些,但雅致。
到了桌前,瘦削清癯老者一抬手,道:“玉琪,坐,咱爷儿俩聊,我就不信她能……”
一顿喝道:“丫头,给沏壶茶来。”
隔房传来大姑娘的话声:“早沏好了,就在您跟前。”
瘦削清癯老者凝目一看,倏然失笑,可不是么,一壶茶就在桌子上,还直冒热气儿呢。
他一敛笑容,又喝道:“我瞧见了,过来给倒上。”
大姑娘在隔房道:“谁想喝谁自己倒。”
瘦削清癯老者道:“你爹要喝。”
“那……他是晚辈,不能让他给您倒么?”
瘦削清癯老者一怔摇了头,道:“好丫头。”伸手就去拿茶壶。
李玉琪忙道:“凤妹妹说得对,该我来。”
他后发先至,伸手拿起了茶壶。隔房又传过大姑娘的声音:“谁要敢再提我那个凤字……”
瘦削清癯老者笑道:“丫头,别没完没了,不依不饶的,隔着墙你能拿谁怎么样呀,你不是横么?过这边来呀。”隔房没有了声息。
李玉琪倒好了两杯茶,瘦削清癯老者探腰摸出了一根旱烟袋,香妃竹的杆儿,翡翠嘴儿,那锅儿黑黝黝的,既不是铜也不是铁,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
他装上了一袋烟,火石一打点上了,吸了那么两口,鼻子里、嘴里冒着烟,开了口:
“玉琪,这趟路上走了多久?”
李玉琪道:“没多少日子,您不是在信上说不怎么急,所以我就一路闲荡着往北来了,连匹马都没买。”
瘦削清癯老者微一摇头,道:“还好你在路上没怎么耽搁……”
翘腿在鞋上磕了磕烟袋,接道:“这件事说不急,也不急,说急,它还真急……”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三叔,什么事儿?”
瘦削清癯老者道:“你知道你爹的脾气,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把兄弟几个各自东西,打当年散居各地之后,他每年总要各处跑一道,可就从没到我这个老三这儿来过,你明白为什么?”
李玉琪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是过于固执了些。”
“不,玉琪。”瘦削清癯老者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是帮你三叔说话,这不能怪你爹固执,要怪只能怪我这个老三没志气,有点软……”
李玉琪道:“三叔,您怎好这么说?”
“不是么?”瘦削清癯老者自嘲一笑道:“把兄弟几个打从换帖插香到现在,个个挺胸昂首阔步,唯独我这个老三看来是越来越没出息,最后终于沾上了一个官字,投身六扇门,吃粮拿俸办起了公事,不错,我在这块地方上挺抖,也很吃得开,可是背地里或者往外去,你猜人家会怎么说?一口唾沫落了地,哼,鹰犬、爪牙、鹰爪孙,难听的多着呢……”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我看看谁敢……”
“行,玉琪。”瘦削清癯老者一抬手,道:“别替三叔抱屈,也别替三叔不平,你不知道,三叔我宁可听人骂,也不愿瞧人冲着我躬身哈腰赔笑脸,递嘻哈儿,一句一个褚老,一句一个三爷,那听来刺耳,扎得我的心疼,倒不如谁把唾沫吐到我这张老脸上,抬手给我几下子。”
李玉琪道:“三叔,您别这么说,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人总知道,您当年受过人家的,人家找到了您头上,您不能不报,更不能落个忘恩负义,那不是咱们这种人的为人。”
瘦削清癯老者一点头,道:“话是不错,多少年来我也只有拿这个来安慰自己,要不然我早就提刀抹脖子了,哪还有脸活下去么?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这个罪名我担不起,我宁可死也不愿担这个臭名儿……”
李玉琪道:“三叔,我说过,咱们自己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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