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青在接到梦轩的电话的时候,就情不自己地哭了出来,挂上了电话,她仍然倚着茶几唏嘘不已。她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是悲哀还是喜悦?只觉得一股热浪冲进了眼眶里,满腹的凄情都被勾动了。她是那样地不快乐,自从上次和他分手之后,她就那么地不快乐,整天都陷在“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的情况里,她那么神魂不定,那么渴望见他,她以为自己会在这种情绪里死掉了。但是,他的电话来了,那样一声从肺腑里勾出来的语句:
“珮青,我要见你!”
充满了激动的、痛苦的思慕,使她灵魂深处都颤栗了。还顾虑些什么呢?她是那样那样地想他呵!哪怕为了这个她会被打人十八层地狱,哪怕她会粉身碎骨,永劫不复!她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见他!
老吴妈趔趄着走了过来,愣愣地望着她。
“小姐,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呀!”她担忧地问,“动不动就这样眼泪汪汪的。是先生打回来的电话吗?他又不回家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呀?”
“不,不是先生,”珮青哭着说,向卧室里走去。“我要出去,吴妈。”
“小姐,”老吴妈满面狐疑之色,“你要到哪里去呀?当心先生回来看不到人要生气呢!”
“反正,他看到人也是要生气的!”珮青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急促地说了一句,就走到卧室里去换衣服。打开衣橱,她迟疑了一下,找出一件紫色的衬衫和窄裙,换好衣服,对镜理妆,才发现自己竟然那样憔悴了。淡淡地涂上一层浅色的口红,她听到两声汽车喇叭声,口红从她手里猝然地落到梳妆台上。她扶着梳妆台站起身来,一时竞有些摇摇欲坠,那不是他的汽车,是伯南的——伯南回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听到伯南沉重的脚步声走进花园,走进客厅,大声地要拖鞋,和没好气的呼喊声:
“吴妈!吴妈!太太哪里去了?”
“在——在——”吴妈莫名其妙地有些嗫嚅,“在卧室里!”
“睡觉了吗?”伯南不耐烦的声音,“总不至于现在就睡觉了吧?”
“没——没有睡觉。”吴妈不安地。
“给我倒杯茶来!晚报呢?”伯南重重地坐进沙发里。“看看这个家,冷冰冰的还有一点家的样子吗?我回来之后,连一个温暖的问候都没有!我打赌,她是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回来呢!”扬起声音,他大喊,“珮青!珮青!”
珮青机械地把自己“挪”向了客厅门口,还没有走进客厅,已经闻到一股触鼻的酒气。靠在客厅的门框上,她用一种被动的神色望着他,脸色苍白而毫无表情,黑黑的眼珠静静地大睁着。
“哦,你来了!”伯南有种挑衅的神情,珮青那近乎麻木和准备迎接某种灾祸似的样子使他陡然冒了火。“你给我过来!”
珮青瑟缩了一下,没有动。
“你听到没有?我吃不了你!”
珮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这样从来没有笑脸?”伯南瞪着她问,“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像看到蛇蝎一样?我虐待过你吗?欺侮过你吗?我娶你难道还委屈了你吗?”
“是——”珮青低低地说,“委屈了你。”
“哼!”伯南打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别跟我逞口舌之利,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大概并不欢迎看到我吧?你一直是个冷血冷心肠的怪物!”
珮青咬住嘴唇,保持沉默。
“喂喂,你为什么不说话?”珮青的沉默使伯南更加冒火,像一拳头打到面粉团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哑了吗?”
“你要我说什么?”珮青静静地问。“我从来没有说话的余地呀!”
“听你这口气!”伯南怒气冲天,“什么叫没有余地?我不许你说话了么?我拿纸条封住你的嘴了么?”
珮青抬起眼睛来,一抹泪影浮在眼珠上。
“伯南,”她幽幽地说,“你在哪儿喝了酒,回家来发我的脾气?我实在不妨碍你什么的,何苦一定要找我麻烦呢?”她的心在流泪了,那个人在巷口等着她,他会一直等下去的,因为他不敢到她家里来,也没有权利来。而她,婚姻的绳子把她捆在这儿,幽囚在这儿,受着慢性的折磨,等待着有一天干枯而死。“我从不找你麻烦的,不是吗?伯南?我从没有为莉莉、小兰、黛黛那些人跟你生气,我从没有拿你衣服上的口红印来责问你,也不过问你的终宵不回家,是不是?只求你让我安静吧,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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