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开心也好,心疼也罢,我发现一个不争的事实——越近年关,哀家就越发惦念姜初照。
不晓得是不是当初云妃回的那封信不合他的心意了,总之那信送出之后,姜初照再没给哀家写第二封。
最近几日我时常想起这一茬,临睡前也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唯一一封来信拿出来,看完才能放心去睡。
果儿发现了我这个毛病,帮我掖被角的时候,还劝过好几次:“陛下这信是给太后写的,希望收到的回信自然也是太后的,最后好不容易盼到了来信,却发现是云妃娘娘的,想来会很失望,以至于后面就不想写了。太后若是真的惦记陛下,不如亲自写一封呐?”
每次我都拒绝了:“收到哀家的,他可能更失望,甚至还会气到原地打转。”
今日就寝前,我放下被薅秃了毛的手炉,又把这信拿出来看了一遍,失落道:“陛下不回信也就罢了,把猎到的皮毛寄回来一些也好,京城的毛料做出的炉套就是没有北疆的润手,哀家都摸不惯呢。”
果儿把我发髻上的灰毛绒球取下来,小心翼翼地收在妆奁内,转身坐在我床榻边,自信道:“奴婢打赌,只要太后的信一送到,陛下就能立刻派人送来十个八个的炉套。”
我把信收起来放在枕下,长叹一声:“哀家再想想罢,写东西不是哀家所擅长的,提起笔哀家就词穷。”
果儿发出几声狡黠的甜笑:“太后应该很有主意才对呀,您今天命常婕妤写万字检讨书的时候,还给了她不少意见呢。写作应该是相通的吧?”
我钻进被窝,揪起被子蒙住脑袋,闷闷道:“怎么能相通呢。这写信要是跟写小说似的,哀家就不会迟迟落不了笔了。”
这小丫头在我身旁耳濡目染,俨然成精:“在太后这里,检讨书都能以小说的形式写,信当然也可以呀。”
“……”
*
说起来,上一世的这时候,姜初照也在北疆,而我也是惦记着他,并想过给他写信的,只是那时候更加不确定,他收到我的信是否会开心,于是到了也没有落笔。
况且,那时候的我们,还在冷战呢。
因为八月生辰,我自作主张地逃走,他亲率羽林卫把我追了回来。他说后悔年少时遇见我,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纵然他没追究我私自逃离的罪过,但自此,他对我就不怎么笑了。
看不到他的笑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后来,我就找到了别的乐趣,比如——爬到丹栖宫殿顶,看星星,看月亮,看日出霞彩,看日暮余晖。
其实,世间万物,有太多太多都比姜初照的笑容好看。
可不晓得为什么,我依然会在某些时刻觉得,星星不如他眼睛璀璨,月光不如他肌肤皎洁,霞彩抵不过他眼底常见的桃花色,余晖也比不上他面颊偶现的温融光。
但姜初照眼中的我,与世间物相比,应当是处处不如的。
于是每次看到我这样,他就纵身跃上来,裹住我的腰强行把我带下去。落地后就开始训斥我,是那种很严酷,很冷肃的训斥,比乔正堂还要厉害的那种。
“皇后做这副样子到底给谁看?”他以为我是在耍脾气呢,“朕只是不让你不打招呼就走,没有把你关起来的意思,你为何还要一天天地爬到上面?到底对外面有多向往,一定要坐在这么高这么料峭的地方?”
我抬手,指了指远处草地上练箭的丽妃,不解地询问:“就在前日,她也爬过殿顶,还在上面射大雁呢,你为何不训斥她?”
“你同她不一样,”姜初照冷漠看我,“她身手好,不会让自己掉下来。她脑子正常,不会自寻短见。”
“我没有要寻短见的意思,也不会让自己掉下来,我明明坐得稳稳当当的,”说到这里都有些着急,“可你每次都强行把我拎下来,虽然这是你的皇宫,但丹栖宫却是我的地方啊,我爬高一点看看风景都不行吗?”
“不行,”他面无表情,话里却淬着狠厉,盯着我的那双眼里,也露着刀剑才有的凛冽的寒光,再不见星星温柔璀璨的光芒,“若再让朕看到你爬上去,朕就直接把你关起来。”
“行吧,”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让他发现不了涌上我眼眶的潮雾,“你是皇上,你说了算。”
自此,我就再没爬过殿顶。
但每天清晨,我会裹上最厚的衣裳,走出丹栖宫,走到后花园,找个丽妃发现不了的地方,静悄悄地看她练箭。
上一世的娴妃,就有点瞧不上丽妃。
她曾特意来丹栖宫告诉我,陛下要去北疆巡查,慰问驻守边塞的卫大将军,顺便带丽妃去北疆狩猎。丽妃要在陛下面前大展身手,借此俘获君心,不然她不会如此刻苦,天不亮就起床练箭呢。
我点头:“听说你也可以去?”
娴妃转怒为笑:“是呢,我不怕冷,所以可以去。”
“容妃呢?”
“容妃好像也挺有火力的,她说担忧陛下没人照顾,所以提出一路同行侍奉陛下。陛下同意了。”
我再次点头:“好哦,本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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