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见得热闹到哪里去,甚至别墅区闹中取静,和这里不相上下,但只要客厅里那盏水晶层叠的暖色吊灯一开,暖气和木质调香的味道迎面而来,他就觉得热闹。
那是一种令人心驰神往,却又说不清原因的热闹。
但已经过去了。
他摁灭了只碰过一口的烟,决定将身上浅淡的味道归因在司机车上,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走进楼道。
几分钟后他打开家门,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的何彬轻声道:“我回来了。”
他父亲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从换鞋踏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何弈原本就轻缓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连说话都是低而规矩的——这算在他们家明令的教养里,十几年如一日。
他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在遵循这些规矩时总怀着些许微妙的愉悦,毕竟他父亲只能看见他遵守家规,却看不见他关上房门那一刻是怎么点起烟,将烟灰弹落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
但现在他还要在客厅停留片刻,和他父亲聊几句两周来在学校的所见所闻——何彬问一句他答一句,规规矩矩,无功无过。
成绩是全班第一,年段第十三。
和同学关系友好,没有冲突,班长当得尽职尽责。
一日三餐,作息规律,没有特殊的事。
最后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他母亲怎么不在。
“回娘家小住,”何彬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报纸,“这周你大概见不到她。”
娘家。何弈点了点头,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平静地想,她娘家早就不要她了。
“你先回房间吧,”何彬似乎不欲多言,“按时吃饭。”
八点整吃晚饭,今天他母亲不在,饭就是保姆来做。
荤素搭配,营养丰富,他两个月前大概吃过同样的菜式和杂粮饭,连排骨汤里的白萝卜和莲藕都没有变化。
餐桌上向来没有人说话,何彬保持着老一辈海归知识分子的习惯,吃饭时候要放晚间新闻,于是一时间只剩下女主持人波澜不惊的播音腔,还有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
他隔周回来一次,时间他父母都清楚,于情于理,他母亲都不该挑这个周末“回娘家”。
何弈垂下视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将不自觉延伸的思绪截在半空,不再细想。
他应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喝一杯热牛奶,回房间学习,睡前看一个小时的原文书,然后在十点半准时关灯睡觉。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过问。
但今天这种约定俗成的安静没有持续到晚饭结束——何彬出去接了个电话,又很快面色不善地回来,交代他吃完按时睡觉,便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女主持人念播音稿的声音了,说到一起家暴事件,经过多方调解夫妇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甚至有了孩子。
他放下碗筷,抽出张纸擦了擦嘴,抬头看那则新闻,面无表情,眼神冷淡。
像在看什么荒唐夸饰的讽刺剧。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这则新闻放完,画面切进广告时间,他才动了动挺直的肩膀,从校服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面色平静地按进排骨汤里。
火星子刺啦一声翻出白烟,然后熄灭了。
荒谬的孤寂无声而来,从这所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涌出,像经久的蒙尘那样,无可逃避地裹住了他。
他突然很想见迟扬。
抱一下,或者只是说几句话——如果他说睡不着,心情不好,迟扬一定会留下来陪他。
他拿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翻到联系人里迟扬那一栏,点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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