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星期六的晚上,紧接着的竟是这样一个安息日!所有捕鲸者都是应职应份的不守安息日的教授。镶牙骨的“裴阔德号”变成了一个类似屠宰场的所在,每一个水手都成了屠夫。你会以为我们是在向众位海神祭献一万头血淋淋的公牛。
首先,来看看那两部巨大的复滑车吧,除了别的笨重组件,它还包括一长串滑轮,通常漆成绿色,任何人都无法单独举起来——要把这一大串葡萄吊在主桅楼上,牢牢捆在下桅顶上,那是甲板之上最牢靠的地方。粗如大缆的索子末端蜿蜒穿过那些错综复杂的东西,连接到绞车上去,复滑车下端的那只大滑轮就朝鲸鱼垂下来,滑轮上挂着重达一百磅的吊鲸脂的大钩。现在,大副斯塔巴克和二副斯塔布,悬空站在船舷外的悬梯上,手执长铲,开始在鲸身上紧靠两只侧鳍的上方切出一个洞来,好把钩子插进去。完成了这一步,又围绕着切洞划出一条宽宽的半圆形的口子,钩子便插了进去。接着,大部分水手就狂野地合唱起来,密集地拥挤在绞车边,开始绞起来。顿时,整个船身向一侧倾斜,船上的螺栓都松动起来,就像严霜天气里老屋的钉头一样。船身颤抖,震动着,受惊的桅顶不住地朝天空点着头。船身越来越剧烈地向鲸鱼倾斜过去,绞车每一次痉挛般地绞动一下,海浪就推波助澜似的涌起一阵。直到最后,随着一阵迅疾可怕的噼啪声,哗啦一声巨响,大船向上一颠,又跌了回来,和大鲸分开了,那得胜的滑车拖着第一块割下来的半圆形鲸脂升了起来。因为鲸脂包着鲸身,正如橘皮包着橘子一样,从鲸身上剥下鲸脂有时就和给橘子转圈剥皮一样。绞车不断地用力绞动,鲸鱼便不停地在水中滚来滚去,与此同时,大副斯塔巴克和二副斯塔布的两把铲子沿着被称作“切口”的槽路,将鲸脂一块块整整齐齐地剥下来。正是由于这种方法,鲸脂剥得很快,鲸鱼也同样迅速升高,直到它的顶端擦到了主桅楼;这时,绞车旁的人便会停止绞动。有一阵子,这滴血的巨大肉块前后摇摆,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在它晃荡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得小心躲避,否则就会挨上重重的一记耳光,把他倒栽葱扇到海里去。
这时,从旁照应的标枪手之一,拿着一支叫作攻船刀的锋利长兵刃走上前来,瞅准机会,在晃来晃去的大肉块下端熟练地剜出一个大洞,另一部备用大滑车的一端便钩进这个洞里,把那块鲸脂抓住,以便接下来进行处理。然后,这个技巧娴熟的剑客,一边警告所有的人站开,一边再次向这大肉块巧妙地一戳,斜刺里狠命地砍上几下,把它削成两半;那较短的下一半还固定着,而那被称作“毯子”的较长的上一半,便孤零零地悬空摇摆着,随时可以卸下来了。这时,操纵绞车的人又走上前来,重新唱起歌来。当剥皮的滑车又吊起第二片鲸脂时,另一台滑车便缓慢地松垂下来,将第一片鲸脂送进下面正对着的大舱口,垂到一间叫作鲸脂室的空荡荡的会客厅。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肤色各异的手敏捷地把那长长的毛毯片不停卷起来,仿佛它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活蟒蛇。工作就这样进行下去;两部复滑车一起一落,鲸鱼和绞车都在转动,操纵绞车的人歌声不断,鲸脂室里的先生们卷个不停,几位副手一直在割出切口,大船始终绷紧着全身,大家偶尔咒骂几声,借此舒缓一下紧张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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