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明月楼那番折腾,蔺婵娟觉得自己仿佛老了一岁,立志非得好好休息不可。
因此,她放自己一天假,将所有需要外出办理的事都交由底下人傲,自己则留在店面打理进出货事宜,整理存放在店里面的冥纸。另外还得检查用来制作绖条的麻布是否够用,不够的话要赶紧叫货,免得临时找不到东西可用,坏了店的声誉。
想经营好一家老字号杠房,其实比想像中困难。除了要与供货的店家保持良好关系以外,还得时时刻刻留心突发状况。若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不但得拔腿就跑,还必须确定配合的店家或是师傅也能应付这种临时状况,否则同样也是破坏声誉。
维持家族既有的传统与荣誉,是蔺婵娟生来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为此她耗费了几乎前半生的青春,在这项事业上,只希望能够守住先人的成就,不使祖上蒙羞。
专心整理叠得有半个人高的冥金,蔺婵娟仔细清点这些明儿个要用到的库银,因而忽略了朝她走近的人影。
“咳咳。”来人咳了两声,提醒蔺婵娟他的存在。她抬起头,本想打声招呼,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打消了念头。
是仲裕之。
“大部分的掌柜在瞧见客人的时候,都会问声好的。”见蔺婵娟毫无反应,仲裕之干脆自己先出声抱怨。
“抱歉,我这儿不是客栈。”蔺婵娟仍旧一边做她的事,一边说道。“而且一般人都不喜欢我问候他们,或他们的家人。”
“这倒是。”他莞尔,谁叫她经营触霉头的行业呢!
“你来做什么?”蔺婵娟冷淡的问仲裕之。“该不会又是哪个亲戚不幸仙逝了吧?”
闻言仲裕之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笑着说。
“瞧瞧你的口气,好像我不能来似的,真不友善。”他眨眨眼。“不,这回我不办丧事,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看我?”她停下手边的工作,随意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做她的事。“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明月楼那些姑娘们漂亮。”
“你太看轻自己了,婵娟。”仲裕之不以为然的摇摇手指。“你只是个性怪异了点儿,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否认你的美貌,切勿妄自菲薄。”
“谢谢你的批评,但若要论起‘怪异’两个字,你好像没有比我好多少,而且我们似乎没有熟到可以互叫名字的地步。”蔺婵娟冷冷的提醒他,别净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最好也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仲裕之露齿一笑,发现他们真有默契。“我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决心做一番改进,拉近你我的距离。”这句话成功地使蔺婵娟的工作完全停顿下来,改为不可思议的注视。
“你可否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蔺婵娟不确定自个儿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再说一万次也可以。”他笑得十分开心。“我认为咱们应该可以再熟一点,做个朋友。”
朋友,她听清楚了,却丝毫不感兴趣。
“我不觉得我们有当朋友的必要。”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他,却惹来更黏人的微笑。
“当然有必要。”他无赖的说。“你把我的朋友都赶跑了,理所当然要负责。”
“我什么时候把你的朋友赶跑?”蔺婵娟蹙起眉心,这人根本在无理取闹。
“明月楼当天。”他比她还委屈。“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那天那一场赌约。为了实践当时的赌约,我已经戒掉上妓院的习惯,现在只好到这里来。”
所以他牙会死皮赖脸一定要跟她做朋友,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
“你大可以再回明月楼厮混,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照着赌约走。”她当时只想尽快脱身,才跟他玩投壶游戏,没有意思要和他打赌。
“我知道。”他的嘴巴咧得更大。“我知道你并不希望我履行我们之问的赌约,可我却不能不遵行。”
“为什么?”怪人。
“因为我言出必行,只要是说出口的话,一定照做。这是我仅有的优点,你不能抹煞它。”仲裕之表面吊儿郎当,可眼神十分认真,看得出他真的有这方面的优点,只是她敬谢不敏。
“随你。”她掉过头去继续做她的事。“你想自讨没趣,我也没办法,你请自便。”
蔺婵娟压根儿不打算理他,反正只要不同他说话。他自己会走。因此她连赶都懒,专心做自己的事。
她的如意算盘是这么打的,可惜仲裕之这个人没那么好打发,总能想到留下来的办法。
“我在想,既然咱们已经打算当朋友了,不如敞开心胸,好好说一番体己话,你认为呢?”仲裕之对着她的柔背说话,大有越挫越勇之势。
蔺婵娟不答话,只是忙着数冥纸,逼得仲裕之只好自言自语。
“好吧,我知道你害羞,就让我先开口吧!”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模样相当轻松惬意。
没反应,就当做是默许好了,仲裕之调侃自己。
“该从哪儿先说起呢……就从我不幸的童年好了。”他山不转路转的改采同情策略,以求她改变心意。
蔺婵娟的手果然停顿了一下,让他觉得前途有望,于是紧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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