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庄恬恬买了辆新的越野车,段凌坐在副驾上,用手撑着脸,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特别的情绪。
庄恬恬问段凌有没有舒服一点,是因为段凌在车里发现了这车主的驾照,车主并不是庄恬恬,而是一个叫武磊的中年男人。
不需要质问,段凌只是站在车外,在阳光下晃了晃驾照,庄恬恬就什么都招了。
“车是我偷的。”
“玻璃特别不禁打,我一拳头下去,车玻璃就碎掉了。”
“宝马看着还可以,实际也不能买。”
段凌靠着车,面无表情地说:“庄恬恬,本事不小还一拳一块玻璃。”
“我当时不是着急吗。”庄恬恬解释,“我从老房子里出来,急着用车去找你,道边儿刚好停一辆,我就开走了。”
“我都没有挑一辆喜欢的偷,为了找你我可是随便偷的。”
“反正现在就这个样子。”庄恬恬坐在车前盖上,不想换车,就耍起了无赖,“你闹什么闹?咋这么不懂事?”
“庄恬恬!偷东西你还有脸在这跟我叫这么大声?特别自豪是吧?”段凌气不打一处来,提着庄恬恬的后领,把他整个人从车上薅下来。
“有钱吗?”
“有。”
“去对面4s买辆新的。”段凌说,“要越野。”
庄恬恬看4s门店,小声说:“路虎太贵了。”
“你不配。”庄恬恬看了看门店,又心虚地瞅了瞅段凌,心疼自己账面上那点钱:“路虎太贵,你不配。”
“庄恬恬,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你不是还有钱买我吗?”段凌推着庄恬恬的后背,让他过马路,“偷来的车我不坐,庄恬恬,你去不去?”
“那好吧。”庄恬恬背着身,往4s店里进,“你想要,我就买给你。”
他们再上路是三天之后,这期间段凌用新买来的设备处理公司各种事情,庄恬恬有时候买饭回来,会看到段凌开视频会议,段凌甚至为了安排各地分公司的会议,跟庄恬恬要了他的行程表。
段凌在庄恬恬的本子上乱画:“这里,这里,这里,明明路上去一个地方就可以,你脑子怀掉了,规划三个地方,绕路绕这么远。”
庄恬恬其实是没有出过很远门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从北方到首都,长大了他被庄辞一家撵出来从首都离开以后,庄恬恬就没有家了。以前他跟妈妈在一起,夏秋出去演出,除了放爸爸电影的那一个小时,金敏珠从来不让他下车,都让他在车上弹电子琴。
金敏珠那会是买不起钢琴的,但又舍不得浪费庄恬恬在音乐上的天份,于是省吃俭用给庄恬恬买了一台电子琴,又从收入中扣除一部分给庄恬恬缴钢琴课的费用,庄恬恬刚走路就开始摸琴了,金敏珠总是说:“恬恬长大了,会成为和自己父亲一样优秀的人。”
父亲留下来的琴谱被庄恬恬翻着练烂了。段凌跟他分手,母亲过世以后,庄恬恬就不想跟世界有任何联系了,他曾经很伤心,因为自己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那他也任性得不要这个世界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如果有下辈子,他再好好生活。他去报班,然后面试成为一名男空乘,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不飞的时候就去酒店睡觉。没有家,那就不要家了,只要大白还跟着自己就好了。
医生宣布庄恬恬遗传了母亲一样的绝症的那一刻,庄恬恬整个人是懵的,意识回炉后,他既觉得开心,又觉得难过,他开心于自己可以跟了无生趣的世界说再见。难过的是,在他自己知道自己要死亡的那一刻,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求感,渴求跟一个人有深刻的联系。
庄恬恬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想跟旁人有联系,可那一刻他无比渴求,渴求跟段凌有联系,哪怕只有一点儿一天一刻钟,庄恬恬也愿意。
段凌还在坐在床上拿庄恬恬的本子乱画,庄恬恬忽然蹲在地上,把下巴放在段凌腿上,像一只小狗,玻璃珠似的眼睛湿漉漉的,他说:“真好。”
“能再见到你真好。”
黑色的笔尖在纸面上画的乱糟糟的,段凌很轻很轻,几乎觉察不到地笑了:“是吗。”
“可我不想见到你。”他嘴上这么说,但是那些圈好的地名,段凌再也没有嫌弃说绕路,而是把本子合上,塞进庄恬恬的粉衬衫里,“那就这样吧。”
第二天,庄恬恬开车越野车上了路,他的口袋里揣着大白,副驾驶上坐了一个神色淡漠,偶尔满脸嫌弃的段凌,庄恬恬觉得自己快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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