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喊,马团长也听到了炮弹的呼啸,把身子伏在马背上,等炸弹落下去了,又重新冲上去。
赵大刀忽然觉得自己把注意力都用在了团长身上,很不过瘾,这一发现之后,他就用目光瞄着敌人。火光中,他看见一营的阵线被敌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十几个战士正在与蜂拥过来的鬼子肉搏。他猛发一声力,呐喊着拍马冲过去,大刀左挥右砍间,三两个鬼子的头就落了地。赵大刀一时兴起,眼前就只有鬼子伪军了,他左冲右突,挥手砍倒一个,一挥手,又是一个。一个敌人的机枪手,抱着挺机枪没命地狂扫着,他打马过去,斜刺里杀出,机枪手的头就落地了。他弯下腰,抱起机枪,把大刀插在身后,将机枪架在马的脖子上,枪和人一同啸叫起来。
大约两个时辰后,一切都静了下来。独立团和抗大分校的学员已经顺利地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敌人并不敢追赶下去,一仗下来,独立团和学员都有损伤。
天亮的时候,赵大刀看到了马起义。赵大刀的一张脸已经挂了花,汗水和血水凝在脸上,马起义也比他好不到哪里。两个人一时间就那么对视着。
突然,马团长就朝赵大刀吼起来:你小子跑哪儿去了?
赵大刀这才清醒过来,他明白自己失职了,忙从马上跳下,怀里还抱着那缴来的机枪,垂头立在马团长的面前,很没底气地说:团长,我失职,没有保护好你。
马起义愣愣怔怔地望一眼赵大刀,低声地说了句:我这么个大活人,用你保护?说完,打马走了。
赵大刀反应过来,忙骑上马去追团长。
追上马起义时,马团长仍不理他。赵大刀知道自己错了,赔着笑脸说:团长,是我的错还不行吗?我失职,没有当好你的警卫。
他一连说了几遍,马团长才转过头,扔下一句:你小子打起仗来是只虎,我没有看错你。
赵大刀愣了一下,直到这时,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当两个人出现在赵果面前时,赵果正在和几个学员围坐在一起吃干粮。学员们见马团长过来,纷纷立起身。赵果的红缨枪不见了,身旁多了一支三八大盖。枪立在她身旁有些不协调,她看了一眼马起义,又看了一眼赵大刀,捂着嘴笑了。
马团长从马背上跳下来,赵大刀也跳了下来。马团长被赵果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拍了拍衣服,又抹了把脸,一张脸就更花了。马起义终于明白赵果为何发笑了,围着她走了一圈,就发现了那支枪,便说:你这丫头可以呀,说说这枪是哪儿来的?
赵果挺着胸脯道:从敌人手里夺来的呗。
马团长不信地摇摇头。
关于这枪的来历,赵果的确是在吹牛了。其实,确切地说,枪是被她“碰”上的。就在她随着队伍往前冲的时候,人被这杆枪绊倒了。也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敌人的尸体,也看到了这杆枪,原来扛在肩上的红缨枪早被惊得摔出去很远。她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见敌人的尸体,当时的样子可想而知。她没有时间惊乍,周围到处都是往前奔跑的腿,她立起身,抓过枪,趔趔趄趄地跟着队伍跑去。第一次经历战斗的赵果,是在奔跑中完成的。
看着面前的赵果,赵大刀想起一年前,他和赵果通过敌人封锁线时的情景。那时,他是用胳膊夹着赵果通过的,短短一年的工夫,赵果就在他的眼里长大了。
敌后的战斗艰难而又残酷,部队好不容易开辟了一个新的根据地,鬼子就来扫荡了。独立团在敌后打响了游击战。
在后人看来,游击战是八路军制胜的法宝,可对当时的八路军来说,那滋味实在太难受了。整日里东躲西藏,这里打一场伏击,那里放上一阵枪,然后就是跑,有时一晚上能跑出上百公里。因而马匹便成了独立团的重要工具,部队转移时,人是舍不得骑的,只能用来驮粮食和物资。因为有了马,人就减轻了许多负担,扛着枪,带足弹药,一门心思地转移。
马团长和枣红马的感情又加深了一层。以前每到一个地方,他把缰绳丢给赵大刀,就忙自己的去了。在战斗间隙里,马?团长仍有许多事要忙,比如看地图、分析敌情和召集指挥员开会什么的。
枣红马就被赵大刀拉出去遛一遛,喂了水,找来草料,养好体力,以备下次的奔袭。战斗严酷的时候,马和人就融为了一体,谁也离不开谁。
现在的马起义不论多忙,都要抽时间看看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战马。马一听到马起义的脚步声,不论是吃着还是喝着,总要停下来,循着声音望过去,扬起头,咴咴地叫上一声。马起义就走过来,拍拍马的脖子,捋捋马的鬃毛。马温顺地接受着他的爱抚,探出潮湿的嘴去亲马起义的手,弄得他心里痒痒的。然后,他就把身子倚在马背上,絮絮叨叨地和马说上一阵。马起义每次都会这样开场,他说:伙计,咋样啊?然后就盯着马,马也温柔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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