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符其实就是春联的原身,一代代传下来,就演变成了现在的春联。
前面我已经说过,百水镇家家户户大门上挂着的,并不是演变后的春联,而是真正的桃符。我隐隐约约记得,很多年前百水镇就一直传承着这个习俗,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是每年临近中元节的时候,镇上人都会弄来很多桃木,交给镇里那几个手艺很好的老木匠,他们会把桃木日以继夜地雕刻成线条简单却精致的桃符,之后分发给每一户。
我想起这段往事后,就向保升哥求证。他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儿呀。”
“那当然。”我颇为得意,“不止这件,连你小时候淘气被大姑追着打的事我都记得。我记得那时候……”我比划了一下他的肩膀,“当时这里留下好大一块疤。”
保升哥嘿嘿笑了,不自然地抚了一下肩膀。
不管我来时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当我见到大姑一家时,心里的那股不自在竟然慢慢消失了,因为他们一家对我非常热情。我暗自纳闷:大姑家人都这么好,为什么父亲每次回家都不高兴?是不是我家老头子的更年期到了?
大姑家仍然是我记忆里的模样,尽管有很多东西都十分陈旧了,但看上去是那么亲切熟悉,仿佛童年里的那些时光都回来了似的。
不过我在屋子里坐了一阵,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大姑家有种很奇怪的味道,乍闻上去倒没什么,闻久了,就隐隐地感觉到有些恶心。
我勉强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而保升哥像是看出了什么,直接把我带了出来。我们到河边溜达了一趟,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有不少人蹲在十字路口处,正在烧纸。空气里弥漫着烧纸的气味,一股一股的烟气被风吹散,转眼又聚拢,就像是有生命的东西。
我颇为惊讶:“不是明天才是七月十五吗?他们怎么今天就烧纸?”
“以前就这样啊。”保升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可能你离开的时间太久给忘了吧,其实也没啥,七月十五那天该上山还是上山,倒也不耽误什么。”
“以前就这样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纳闷地问道。
“想知道提前一天烧纸的原因吗?”保升哥一副拽样,仿佛在说:想知道吗?快来求我呀!
我忍住笑:“当然想知道。”
保升哥得到了想听的答案,刚要张口,突然警觉地往四周瞅了瞅,那鬼头鬼脑的模样又把我给逗乐了。
“看什么呢?”我憋着笑问道。
“我妈不让我说这些事,怕招惹上那个。”保升哥说道。
我一听顿时更有兴趣了:“那都是封建迷信——你说吧,肯定没事儿!咱俩两个大小伙子,阳气旺盛得紧,就算真有那个又怎么样?肯定也不敢靠近。”
保升哥讪讪地笑着:“我倒不怕,我这不是怕你害怕么?”
说话间保升哥把我领到一个路灯分外明亮的台子上,我们俩随意往上一坐,一人一支烟,就这样讲起了故事。
3
百水镇已有百多年的历史,一开始这地方只是一片荒芜,因为地形开阔,四通八达,很多闯关东来的人都在这里歇脚停留。到了民国时期,这里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大镇,人口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县城。
当时百水镇上开了许多家店铺,其中有两家店比较特别,一家是寿衣店,一家是石材店。寿衣店,顾名思义就是卖寿衣的,这种寿衣店不能说像别的行业那样普遍,但是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它,它做的是死人的生意,所以就坐落在离医馆不远的地方。
而石材店接的大多都是些雕刻墓碑之类的生意,也是做死人生意,因为石材店的老师傅手艺不错,雕刻的墓碑称得上精美大气,所以附近几个镇子慕名而来的人很多,生意一直都不错。
寿衣店和石材店离得很近,两家店中间隔着一栋门面不大的房子。那房子已经空闲多年,据说原本是间纸扎铺,不知道哪年,老板一家急病死了个干净,还是镇里人出面给掩埋的。因为死得不详,所以那栋房子一直空着。
近些年来,石材店的老师傅身体越来越不好。这可能跟他的工作有关,每当夜晚来临,路过石材店的人,都会听到从那紧闭的门扉里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老师傅妻子早丧,膝下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手艺传给儿子,而是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供儿子到大城市念书。他儿子完成学业后直接留在了城里,听说是在一家洋行里做事,一年也难得回来看他一次。
相熟的人都劝老师傅,劝他关了石材店,就凭老师傅多年来的积蓄,也够他晚年的开销了。老师傅多半时候都是笑,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满脸充斥着不正常的绯红,看着就像是快要咽气了似的。
不管老师傅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石材店还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开着,直到有一天,百水镇的人发现有个陌生的小伙子坐在石材店的门前,手法娴熟地雕刻着石碑。当人们问起时,他说自己是老师傅招聘来的学徒,以前在别的地方干过几年,手艺虽比不上老师傅,可是雕刻些简单的花样却没问题。
新来的学徒名叫小林,老师傅似乎对他还算满意,一开始小林干活的时候,他还经常指点指点,偶尔训斥一声,后来就不太管了。百水镇的人看到老师傅后继有人,也都放下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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