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共四个?。”
危怀风目眦尽裂。
十二?岁那年,一次偶然,危怀风从醉后的樊云兴口里问出?当?年西?羌一役的内情,发现那一场惨绝人寰的败仗背后果然另藏玄机。
为查明父亲惨败的真相,还危家与?铁甲军一个?公?道,这?些年来,他一直不肯离开西?陵城,一次次重走父亲当?年的足迹,不惜与?羌人打交道,试图问出?那一战里隐藏的秘密。
樊云兴、林况二?人知道这?些事情后,于心不忍,向他透露了他们知晓的全部,可?是那些只言片语,依旧不能拼凑出?完整的事实。
危怀风原以为,就算再怎么残酷,凶手无外乎是夺位的那几?人之一,要么是最有威望的庆王,要么是最有野心的梁王,又或者是投机取巧的宣王、岐王……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四个?向来水火不容的人,会突然抛开所有的恩怨,组成一个?空前团结的联盟,为的,只是提防一个?势力最薄弱的人拿下储君之位。
勾结外贼,走漏军情,坑害数以万计的朝廷将士,谋杀皇嗣,事后再栽赃陷害忠良……为的,只是守住一个?不一定?会被人占领的储君之位。
危怀风感?觉肺腑里有一大把火在燃烧,那把火比当?年母亲放在灵堂里的更狠更烈,烧得他七窍生烟,恨不欲生。
“当?年你?父亲出?征前,便已想过?那会是他此生所历最凶险、最悲哀的一战,只是他决计想不到的是,他要对付的不仅仅是羌人的铁蹄,还有身后的四位亲王。开战初期,战况一切顺利,你?父亲凭借多年的经验,成功攻下龙涸城,与?襄王入主城中,商讨下一步的攻城计划。结果就在向平沼城起兵的那天,后方突然失守,数以万计的羌人骑兵从积石山南北两侧攻入,切断了铁甲军后方的补给,又顺势攻破三捷关,打算偷袭西?陵城。那时你?父亲才?知道,早在开战以前,西?陵城沿三捷关、积石山一带数以百里的行军舆图皆已被盗,羌人早便对铁甲军的布防位置了如指掌,先前溃败,不过?是为把他与?襄王引入龙涸城中。
“你?父亲知道,那一战,有太?多的人不愿意看见他与?襄王取胜,他想过?军中会有奸细,想过?羌人会有阴谋,但他没想过?,那些人会为了达成目的,把关系着西?陵城数十万百姓安危的舆图交入羌人手中。后方沦陷后,西?陵城岌岌可?危,而他与?襄王及主力军被围困在龙涸城里,对关城的危情束手无策。羌人又在那时传开流言,说是斩获襄王首级,可?领赏黄金一万两,于是羌军士气大振,更把龙涸城围如铁壁,势必要把你?父亲与?襄王斩杀于城中。
“你?父亲心知中计,在与?襄王禀明异变后,决意撤军。那天凌晨,他把铁甲军主力一分为八,另派七名?虎将假扮成襄王,先后领兵从龙涸城各城门驰出?,由他率领剩余的五千人马,亲自护送襄王突围。包围在城外的羌人原本不知孰真孰假,分散追击,看见你?父亲后,很快反应过?来与?他在一起的必是真襄王,集结兵力把你?父亲与?襄王拦截在积石山下。与?此同时,另外的七支队伍成功杀回三捷关。”
危怀风眼?眦含泪,道:“他与?襄王以身做饵,故布迷阵,引开羌人主力,助另外七支铁甲军杀回关隘,阻击羌人入侵西?陵城。”
木莎微微一笑,泪盈于睫:“对。”
那是龙涸城被围的第三天,关于斩杀襄王首级可?获一万黄金的流言在城外疯传,危廷枯坐房中,盯着布防图上的西?陵城,愁眉不展。
房外忽有侍卫禀告,进来的是一位玉簪狐裘、修眉俊眼?的少年,不及弱冠,风清骨秀,仪表端方。
“襄王。”
危廷行礼。
少年回以一礼:“孤斗胆,愿为将军献上一计。”
“请。”
危廷恭请少年献策。
少年说道:“羌人所求,乃孤项上人头,孤愿以人头为饵,助将军麾下主力撤回关隘,捍卫西?陵城。”
“不可?!”
“父皇赐孤封号为‘襄’,襄,乃相助之意。孤不才?,以一人之祸,连累将军及数十万将士、百姓身陷水火,死不足惜。若能为一国将士守城献上一力,便是身亡,诚甘乐之。万望将军成全!”
襄王走后,危廷在房中枯坐一夜,黎明时分,决意突围。
“我与?襄王并肩为饵。”
杀出?城时,危廷如是说道。
积石山一战,铁甲军主力杀回三捷关,驱逐羌人,夺回西?陵城。危廷与?四百名?亲信以一当?百,身中八十三箭,以襄王之姿殒命于悬崖之下。
襄王则于天岩县一役中重伤身亡,咽气时,数千名?百姓跪在衙署门外,哭祷上苍拯救战神危廷。数日以后,他们才?知道那日在城中为他们逐杀敌军的乃是那位文?弱仁善的襄王。
“你?父亲替襄王而死,襄王为全你?父亲的忠义?而亡,他们都是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英雄,可?是英雄,却惨死于奸人的诡计之中。更可?恨的是,战败的消息传回盛京后,无一人能给英雄公?道。他们诬赖你?父亲是以襄王为饵,不顾皇嗣安危的无能罪将,更有甚者,把舆图失窃、万两黄金悬赏襄王人头等诸多罪名?尽数扣在你?父亲头上……军中同僚为你?父亲辩驳,被岐王当?庭呵斥包庇;昔日旧友为你?父亲奔走,被梁王派人暗中构陷,丢官罢职;襄王胞弟为恳请先皇彻查西?羌一案,在神龙殿前连跪七日,最后被排挤出?宫……明武帝明知那些人栽赃给你?父亲的罪名?是假,却因痛恨于襄王之死,不愿立案彻查,最后草草以‘指挥不力’结案!那以后,庆王依旧风光无限,梁王仍然野心勃勃,宣王、岐王毫发未损,纵使襄王,也仍旧是万民心里的贤德之君——独你?父亲,从昔日战神沦为一朝罪臣,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木莎说到最后一句,惨然一笑,眼?底被悲恨、嘲讽的泪水填满。危怀风像被埋进了雪窟,半晌以后,他才?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所以,你?要假死杀回夜郎,夺下王位,为父亲报仇平反?”
“没错!”
决定?要为危廷报仇的那天,是撤职废爵的圣旨颁发到危家的那一日,木莎攥着那一卷黄绫,反复辨认字里行间的意思,待确信明武帝认定?危廷为罪臣,要把危家连根拔起后,泪如雨下。
她在哭危廷的这?一生,哭危家的宿命,哭她抱着膝盖躲在屋里,还不肯接受父亲离世的儿子,哭那个?小少年以后更凄惨、更悲哀的命运。
哭完以后,她留下了一封“遗书”。
当?年南越一战,她被危廷所率的铁甲军所虏,为借机逃脱,她一直谎称自己是夜郎圣女,并利用王族之血可?以化解百蛊的能力,骗取了危廷的信任。
后来,他们在俘虏营里相知相爱,他以数十名?夜郎战俘为筹码,换她做他的夫人,她答应了,那以后,她也一直以“圣女”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当?初消失于平蛮县的夜郎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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