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社交场合相遇,酒德麻衣也总是由一位英俊挺拔的男伴护送,经常是贵族后裔、明星或者名设计师。
酒德麻衣能够坦然地同苏恩曦分享自己与那些并不那么珍视的前男友之间的有趣的事情,却完全没有办法大胆地告诉她自己心里究竟装着谁,哪怕这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
雪地车仍旧在缓慢地前行,虽然主体是苏联时代的产物,但显然老板和薯片妞在决定要使用它的时候就已经出动了专业的团队来对这台机器进行全方位的改装,自动驾驶系统已经完善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北西伯利亚的冻土荒原中每隔200公里就有一个老板特意设置的补给站,酒德麻衣不用担心这艘年龄比她还大的雪地车会因为燃料不够而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极北之地失去动力。
雪地车转过一个矮坡,酒德麻衣透过布满冰晶的舷窗看见了一条冻起来的河,河上居然是深深的一排足印,那些脚印似乎无法被冰雪所掩埋,从矮坡的这头横跨封冻的长河延伸到辽阔的荒芜的冻土中去。
某种有节奏的奇怪的韵律在她的身后打着拍子,酒德麻衣伸出手去按住那只漆黑的箱子,箱子的封口处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她再回过头去看那条河,恍惚间居然看到穿一件漫如云雾白衣的女孩挽着某个男人的胳膊,轻盈地穿越尚未被冻结的长河,他们似乎踩在水面上,脚步轻捷,身边居然都是蝉鸣,还有萤火虫追逐着女孩在舞动。
酒德麻衣探长了自己的脖子去看,眼前的一切却好像成了镜花水月,恍惚间就消失在风雪中。最后一眼那个女孩回过头来,同样看向酒德麻衣,她的手指玩弄着裙带,回眸的时候高傲得坐在天上云端似的。那双眼睛并不很亮,却深得特别,仿佛古镜。
“快跟上,师妹。”
已经远去的男人的声音好像隔着一片空无的世界在响起。
“哦哦,来啦来啦!师兄等等我!”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蹦蹦跳跳追了上去。
酒德麻衣蜷缩起来,用毯子将自己完全裹住,小口小口的吃一个已经烫热的红豆大福饼。
她用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跳跃的火焰,眸子的表面朦胧着淡淡的水花。
那是路明非给她留下的地标,这么看来她并没有走错。
虽然老板有时候像神一样全知,但苏恩曦说过当初他们在西伯利亚建造补给站其实并不是为了应对今天的局面,而是为了将某个人送上命中注定的钢铁王座。
如今他们在做的事在走的路,都是宿命之中未曾注定的,命运的长河正在翻滚,长河的两岸有很多东西在盯着他们呢,那些东西想要了他们的命。
当初老板亲自设计了这个巨大的工程,在北西伯利亚建了几百间加油站,如果在这些加油站之间做连连看的话,能连出几千条不同的线路。也就是说如果酒德麻衣以这些补给站为路标的话,那她很大概率无法跟上路明非的步伐。
“喂喂,长腿妞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苏恩曦小声嚷嚷,
“反正世界都要末日了,你那点小秘密这时候不跟我们分享以后也没人说吧。”
酒德麻衣没有说话,呼吸悠长,苏恩曦就着耳麦聆听朋友的呼吸,这种感觉像是你们隔着一整个世界对视,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那么朦胧好像陷在深深的雾里。
“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真正的忍者的生活吗?”
“嗯,你说真实的忍者是一群疯子来着,跟我讲忍术这门技巧的发家史,我觉得就跟你们日本战国时代的特种兵似的。你还说忍术的入门练习是用手把自己吊在房梁上。”苏恩曦倒是记得门清儿,
“最开始做这个练习的时候你的老师在下面放了一块钉板就走了,你说你吊了整整一天,累得失去意识了都不敢松手。”
“其实成为忍者就是克服自己的恐惧,走进一场由整个世界编织的巨大骗局中。”酒德麻衣抖抖肩膀,靠在墙上,吃过东西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了,柿叶寿司和在奈良吃到的居然味道差不了多少,这么看来薯片妞儿也不是对做饭这种事情一窍不通,
“忍者和武士是不同的,在战乱时代武士就是贵族阶级,而忍者是穷苦人家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的尝试与挣扎,所谓伟大的忍术传统本来就是一场骗局,每一次成功的渗透和暗杀其实都是靠着同伴的生命堆砌出来的,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忍者才会青史留名。”
“这么说的话其实你们就是一群刺客嘛,你知道荆轲吗?”苏恩曦说,
“他是中国战国时期的刺客,为了刺杀秦王荆轲身边的很多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有个叫田光的人举荐他,为了使事情不败露便自刎身亡;有个叫樊於期的将军受到秦国的通缉为了能够顺利将荆轲送到秦王殿前,樊於期自刎并献出了自己的头颅。你们这些忍者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刺客,为了大义或者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不知道为什么你说主人的任务这种话我居然觉得有点羞耻……”
“可是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苏恩曦不依不饶。
酒德麻衣哐当一声拧开一瓶冻得刺喉咙的伏特加,咕噜咕噜猛着灌了两口,然后抱着酒瓶子闷着头想了蛮久,最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其实四年前就从他身上找到心动的点了吧。”
耳麦另一边传出来噗的一声,然后是丁零当啷手忙脚乱收拾的动静,想来应该是苏恩曦把她刚喝进嘴里一口就值几千美刀的葡萄酒喷了出来。
“不是,长腿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大马拉小车?踏马路明非那时候才十六岁吧?发育完全了吗他能和你滚床单了吗他你就芳心暗许私定终身啊我草。”薯片妞儿大呼小叫,反应不可谓不大。
不过也确实该是如此,以酒德麻衣平时的表现居然完全看不出来她原来是这种性癖的女人。
酒德麻衣也有点窘,知道苏恩曦是误会了,“我他妈当然不是那个意思,薯片妞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她顿了顿,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你应该见到过老板的很多种形态吧?你觉不觉得……十六岁那年路明非其实和老板的某个形态长得很像?”
苏恩曦心中微微一颤,她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了,但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应该是老板的不能触碰的禁脔和秘密吧?谁碰了都得死,就算是她们也不例外。
“你是想说你……的是老板?”苏恩曦试探性地问,却又觉得匪夷所思天方夜谭。
“最开始是这样吧,或者是我觉得是这样……你应该知道我和我的妹妹出生在奈良一个不隶属于蛇歧八家管辖的混血种家族吧?”酒德麻衣盯着火堆,回忆像是要穿越时光的长河重新徜徉在已经远去的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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