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平躺在岩石上,垂下手抓向那个组件的前腿。那是她的男性组件,伊姆。等到提莫向上拉的时候,美人儿的其余组件也在帮忙。终于,她攀上了石头中央,坐在地上,为自己冻僵的爪子而抱怨不休。他费力地转过身,瞥见了那艘遇难船。木筏仍在海峡上漂浮,正一米一米地接近岸边的岩石。
美人儿的三个组件俯身侧耳聆听。其余组件蹲坐在提莫两边。他觉得这两只应该在看那艘船。大多数情况下,爪族的视力不如人类,但如果组件分散开来,它们的洞察力就会优秀许多。
美人儿说:“你听到木头撞碎在岩石上的声音了吗?”不用说,爪族的听力比人类优秀得多,差距足可以光年计。
“大概吧。”提莫看着木筏前端。岩石确实会撞碎木头,不是吗?尤其是没有装设规避系统的岩石。在这个世界上,一切规避系统都不存在。他看到木筏正从中断裂。它的两半正向着相反的两侧倾斜。显然这并非设计者的初衷。
他眯起眼睛,努力辨清细节。木筏上堆满了桶子。而且他能看到,筏子上有很多爪族,他们身穿破破烂烂的褐色布衣,大都蹲伏在桶子之间。时不时会有四五个组件爬起身,想用筏子上的帆索做点儿什么。是的,它们正不顾一切地阻止木筏撞上岩石。
“它们有麻烦了。”他说。
美人儿发出猫头鹰似的鸣叫,这是爪族的笑声,“它们当然有麻烦了。你听不到那些水里的家伙在尖叫吗?”
听到她的话,他这才发现水面上到处都能看见脑袋,“这太糟糕了。难道不该有人去帮帮它们吗?”提莫相当确定加侬和其他孩子帮不上什么忙。
他看到美人儿耸耸肩,“要是它们没被冲到北边这么远的地方,或者没赶在那么急的潮水里行船,就根本不会有事。”
“但我们难道不该去帮助落水的那些共生体吗?”
美人儿的一颗脑袋望向他这边,“什么共生体?那些是热带佬。它们的单个组件也许跟北方的单体一样聪明,可除非碰到意外,它们从不组成共生体。瞧瞧那筏子!那是没脑子的爪族造出来的垃圾。有时那些白痴会被潮流冲出丛林,然后大海会把它们带到这儿。要我说的话,它们死在路上的再多些才好哪。”她以惯常的方式咕哝着,一边抱怨一边闲扯,“我们自己的战场老兵就够啰唆的了,但至少眼不见心不烦。现在这群难民可不是来拜访我们的。它们会在镇子周围闲逛,把大街小巷弄得乌七八糟,这群木头脑袋的单体和三体。这群浑身疥癣、臭烘烘又没脑子的偷儿和乞丐……”
越说越没谱了。美人儿属于那些能说流利萨姆诺什克语的爪族之一,但有时候,即使她主要的注意力已转向别的地方,她的部分组件仍会喋喋不休。提莫发现这个共生体正专注地看着那艘木筏,长长的脖颈来回扭动。加侬·乔肯路德邀请他们同行时,她的态度比提莫还要热切。他望向她的视线汇聚之处。浪花上有木桶上下浮沉。
“如果说热带佬只会带来麻烦,你干吗还这么关心遇难船的事?”
“这不一样,孩子。遇难船自古以来就有了,我还记得关于它们的传说。每过几年,一群热带地方的单体就会被冲刷到岸边。那些活下来的向来是麻烦,但木筏上通常会有贵重的垃圾,那些我们平时见不到的东西。热带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疾病,据说共生体根本没法在那儿生存。”
她顿了顿,“嘿,有几只木桶撞到石头上了。我能听见它们撞碎的声音。”她的两个组件爬到了岩石边缘。年纪最长的组件坐着没动,保持着全体组件的方向感,“好了,提莫,你留在这儿。我去那边瞧瞧。”她那两个最年轻的组件已经手忙脚乱地爬了下去,急得连划伤和扭伤的危险也顾不上了。
“等一下!”提莫叫道,“我们应该在这儿望风才对。”
“我走近了也能望风,”她说,“你留在上面吧。”她那两个年轻组件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巨石的边缘下,另外两个正在帮助老伊姆对付湿滑的岩石。她发出一声爪族的吼声,提莫听出那是一句含糊不清的托辞:“你做总瞭望手,怎么样?记住,加侬很信赖你哦。”
“可——”
美人儿的所有组件都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当然了,她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但她很可能根本不会理睬他说什么。
提莫坐回石头中间。这儿曾是个很好的瞭望点,但美人儿走后,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就他在这片海雾中所能看到的景象而言,秘岛那边没有任何救生艇穿过海峡前来救援。南边的崖畔港要近得多,但那儿的码头是一片静止桅杆的森林。真的只能靠加侬和其他孩子去救助那些遇难的爪族了。
他转过头,看向海水与岩石相会之处。他时不时能看到美人儿的组件费力地穿行于好几条狭窄的通道,几乎踏进浪花之中。她走得很小心,努力让自己的爪子避开冰凉的海水,可她离那些落水的热带佬只有几米之遥。她会帮助它们吗?爪族在游泳方面是把好手:拉芙娜说过,爪族是由海洋哺乳动物进化而来的。但提莫看着美人儿,猜想海水对她来说也许太冷了。
然而,美人儿还是让两个组件踏入了海浪里。其余的组件正拉扯着最远处那个的斗篷,免得它被海水冲走。也许她能救上一两个爪族。然后他才发现,她奋不顾身地靠近的是一只卡在暗礁之间的木桶。透过桶子的裂缝,能看到内部的某种绿色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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