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弧状的强光横在他眼前,他几乎被弄瞎了,他不能眨眼、不能闭上眼不看。疼痛流遍全身,皮肤像从肌肉和骨头上溶解了下来,一寸一寸地剥落。他想尖叫,但好像已经失去了对一切功能的操控——他的手臂、双腿和躯干不停抖动,怎么都停不下来。
电的碎裂和噼啪声塞满了耳朵,但很快又传来另一种噪声,一阵沉重的嗡嗡声敲打着他的耳朵、摇晃着他的头。他几乎没有任何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在深渊中滑来滑去,随时被吞噬进去,但他又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博格飞船的引擎开动了,推进器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他马上想到他们要离开他了,之前是特蕾莎和其他人离开他,现在是他最好的朋友和若热。他已经受不了任何背叛了,他伤心不已。他想尖叫,但每一寸肌肤都像针扎般疼痛,烧焦的味道也几乎让他窒息。不能,他们不能就这样把他给撂下,他知道的。
慢慢地,他的视线开始清晰了,那股滚热的白气逐渐消失殆尽。他眨了眨眼。两个人,然后三个人,穿着一身黑,站在他旁边,拿着武器对着他的脸,是警卫。他们会杀了他吗?把他拉回鼠人那儿,进行更多的实验?其中一个人说话了,但托马斯听不见他在讲什么,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
突然间,警卫不见了,两个好像在空中飞着的人解决了他们。那是他的朋友们,只能是他的朋友了。透过一阵烟雾,托马斯可以看见机库高高的天花板。疼痛几乎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麻木,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动弹。他挪到右边,然后又滚到左边,接着斜撑起手肘,觉得头晕眼花、无比虚弱。最后一丝强光飞离他的身体,消失在水泥地板上。最糟糕的过去了吧,他这样希望着。
他又挪动起来,还往后面看。民浩和纽特都骑在警卫身上,使劲地打他们。若热站在两个空地人中间,拿着发射器疯狂乱射。大部分警卫应该都放弃了,或者被弄伤,否则托马斯和其他人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也有可能警卫在装,假装一个行动,像所有参加实验的人一样,托马斯这样想着。
他不在乎了,他只想走出这个地方,而且出路就在他面前。
他一边呻吟,一边腹部发力挪动着,然后用双手和膝盖撑了起来。他周围尽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电的噼啪声、武器开火的砰砰声和子弹打中金属的乒乓声。如果现在有人击中他,他实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只能拖着自己往博格飞船挪去。飞船的推进器轰鸣着,整个机器在颤动,摇晃着身子。机舱近在咫尺,他们得上飞船了。
他想对民浩和其他人喊叫,可只听见自己咕噜咕噜地呻吟。他用手和膝盖走路,像一条受伤的狗,他拼命地爬,有多快爬多快,他用尽了浑身的力量。他碰到斜坡的边了,于是再拉着自己过来,一英寸一英寸地爬上去。每一块肌肉都在痛,肚子里一阵恶心。激战的噪声敲打着他的耳朵,神经的承受几乎到了极限,任何东西都可以随时击毁他。
他快爬到一半了,转过身,又看了一眼他的朋友们。他们也朝着他后退,三个人同时开枪。民浩停了下来装弹药,托马斯只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射中,或者被榴弹炸到。但他的朋友装完弹药后又开火了。三个人一起到了机舱门的底部,已经很近了。
托马斯想再一次开口说话,没想到听起来像条受伤的狗。
“好了!”若热大叫一声,“抓住他的屁股,把他拖进去!”
若热爬上斜坡,从托马斯身边走过,消失在机舱里面。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斜坡板就往上升,铰链吱嘎作响。托马斯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脸贴着刚升起的金属牵引板,就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他感到有双手拉着他的衬衫,也感到自己被提了起来。机舱门被关上了,还锁上了,他便仰面摔到地上。
“不好意思,汤米,”纽特在他耳边咕哝着,“本来可以对你温柔一些的,我想。”
虽然他几乎没有任何意识,但一种莫可名状的快乐让他雀跃起来——他们在逃离灾难总部!他微弱地咕哝一声,想和朋友分享这快乐。然后他就闭上眼,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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