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风笑了笑,也不再推辞,向李焕文躬身一礼,“告罪了!先生。”
他上前几步,想了想,用近乎狂野的行草落笔下去,写下了苏轼那首千古传唱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气呵成,每一个字表面上看去毫无章法实际上自成一体,字与字之间衔接紧密即圆润又流畅,整体看上去龙飞凤舞,大开大阖,气势磅礴。可以说,林沐风的字给苏轼这首略带悲伤的词平白增添了无穷的气势。
柳东阳等人就不用说了,就连李焕文都呆在了当场。他是彻头彻尾的震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林沐风的书法居然如此精妙狂放,虽然在他眼里看基本功还欠扎实,但这笔字,绝对称得上是上品中的上品,依林沐风如此年纪能写如此好字,可谓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了。
古人多是以字观人,故所谓“字如其人”。林沐风的字如此,想来文采也不会差。这是古人的逻辑,也是李焕文的逻辑。李焕文先是震惊无比,但马上就大喜过望,当即望着柳若梅欣慰地大笑,“小梅,你嫁了一个好夫君!贤侄这等大才,老夫欣慰之至!”
柳若梅幸福地依偎在林沐风身边,笑颜如花。林沐风依旧是一番淡然之色,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能写几个毛笔字而已。
……
赞了几声,李焕文话锋一转,笑道:“贤侄既然如此大才,又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何以还沉湎于商贾之事呢?依老夫看,贤侄应刻苦攻读准备明年的乡试才好。只有科举出仕,才能报效朝廷,只有为官,才能安民,这才是男儿大丈夫的正道。”
林沐风笑了笑,点头应是。这种大道理最近他可是听了不少,他有自己的想法,但别人毕竟是一番好意。他听了,也就应着。
似是察觉林沐风没有听得进去,李焕文微微靠近了林沐风,“贤侄,老夫生平还从未对哪一个后生小子如此看重。贤侄还是听老夫一句话,早日弃这商贾之事,回归正道。”
林沐风躬身一礼,“多谢先生教诲。沐风自当如此。只是目前林柳两家合作的经营店铺才刚刚开始,林家祖传的瓷窑还离不开沐风,等过一段日子,沐风自会置身事外,早日读书准备参加乡试。”
李焕文欣慰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道:“贤侄,依你的才学只要努力,通过乡试没有什么问题。乡试过了,就可以进京赴考,一举金榜题名。他日,老夫就在京城恭候贤侄的大驾了。”
李焕文本身是读书人,平生最喜欢读书的青年才俊,一看林沐风有才学,便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爱才如命,实在不想让一个才子浪费在商贾之中,故而才再三的劝进。不过,他要是知道林沐风此刻纯属在敷衍他,绝对会气个半死。
……
从柳府告辞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街道上一片冷清,空旷无人。清冷的明月高悬浩瀚的夜空上,刺骨的寒风吹拂而来,林沐风小步跑着,跟在柳若梅乘坐的轿子后面。这是柳东阳出门的轿子,本来是可以乘坐两个人的,但林沐风想要活动一下身子,非要跟着跑,柳若梅拗不过他,只得自己上了轿子。
在悠长的街巷中匆匆穿过,时而在耳边响起几声无聊的犬吠,给这寂寞清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回到自家门口,林沐风发现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心中一动,他撇下柳若梅的轿子,纵身追了上去。
追了几分钟,终于在前面的路口发现了一个男子——是轻云丫头的亲戚,那个据说是白莲教信徒的堂兄还是表兄来着?林沐风倒是忘记了。
林沐风心中一惊,此人又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干什么,难道他又来蛊惑轻云?想到这里,他便有些烦躁,这轻云,自己已经警告过她了,她居然置之脑后……
冷冷扫了那个男子一眼,他快步跑了回去。柳若梅已经下得轿子,站在门口等候着他。看见他跑来,便嗔道:“夫君,这半夜三更的,你瞎跑什么呀!”
林沐风没有回话,脸色有些阴沉。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他一般对柳若梅都是“柔情蜜意”,从来不说一句重话,如今这番不理不睬还阴沉着脸,让柳若梅有些惊讶。她想了想,上前去挽住林沐风的胳膊,岔开话去,“夫君,天寒,我们回去!”
回到了家里,林沐风坐在书房里,想了想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事,毕竟,一旦与这白莲教有了什么瓜葛,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搭上了。他低低呼道:“若梅,你去把轻云给我叫来。”
“哦?轻云?”柳若梅呆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走出屋去,走到临近的偏房,在窗下唤了一声,“轻云,起床来到少爷的书房去一趟!”
……
轻云畏畏缩缩地走进了林沐风的书房,看见林沐风一脸阴沉,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她其实还没睡下,心里烦哪,那个可恶的堂兄今天上门纠缠了多次,她都没有见他,让林虎轰了出去。
“跪下!”林沐风突然喝道。
轻云一个激灵,脸色涨红,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垂着脸,不敢抬头,她不知道林沐风为什么发火。
柳若梅有些奇怪,自己夫君这是怎么了,从娘家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挺高兴的,怎么一转眼之间就发这么大的火?她柔声道:“夫君,轻云可是犯了什么过错了吗?”
林沐风没有吭声,将烦乱的眼神投射在一旁的书架上,半晌,才回过头来,低低道:“轻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过来吗?”
“奴婢不知。”轻云小声回道,头还是没敢抬。心里隐隐感觉,少爷的发火跟自己那个堂哥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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