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走了。略显单薄的身影相比于巍峨的宫殿,显得如此渺小。刘冕看着他的背影凝神片刻,心忖我们这一分别,再相见会是什么时候?或许,我们之间也是时候做一个分别了。
刘冕跟着余下的几名千牛卫卫士走出了太初宫,一路无话。出得宫门时,刘冕无意间抬头一看,宫门名为:则天门。心道这就是武则天这个称号的由来吗?
千牛卫卫所衙门与其他府台监的衙门一样,坐落在皇宫外的皇城。洛阳皇城又称太微城、宝城。城墙高三丈七尺,东西长五里一十七步,南北三里二百九十八步,周长十三里二百五十步。其规模比起长安皇城来虽然略显得小了一些,但壮丽雄伟却是丝毫不输。
刘冕等几人走在太微城街道上并不引人注目,此时已过未时,大部份的官员都已经下班回家了,路上也没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没多久,一行人到了千牛卫卫所衙门。那几名卫士引着他走进一间客厅里:“刘中候请在此歇息。”然后就告辞走了。
刘冕四下打量这间房间。房间不大,仅有坐榻、马札、茶几等物。看来是千牛卫的将士们平常临时休息的场所。不多时一名侍卫给刘冕送来了茶水燃起了火盆,就再没有人打扰了。刘冕也不急恼,泰然的四下踱着步子,欣赏挂在墙上的唯一饰品:一幅野牛图。那头野牛昂头挺胸浑身毛发竖张,一点也没有寻常意义上的牛那种谦恭与和顺,反而还有几份乖张与火烈。旁边还题有词句,原来正是那篇《庄子*养生主》里的《庖丁解牛》。刘冕看过才明白,这大概正是千牛卫一名的由来。
画上那头雄壮暴烈的野牛,倒是给这简单的房间平添一股尚武的刚果气息。
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卫来给刘冕送上了饭菜酒食,简单而又丰富。刘冕也没有多问,恰好肚子饿了于是吃了个饱。时间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武则天仍然没有来召见。
刘冕心里暗自打鼓,心想武则天召见李贤,肯定会费去许多时间,我今天恐怕要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过夜了。
不出所料,入夜之后刘冕仍然是孤身一人留在房间里。千牛卫将士们不是去当值巡哨。就是回去歇息了,衙门里仅留下几个值守之人。一名侍卫将刘冕领到一间客房,就叫他在此临时安歇一晚。
这是一间单人宿舍似的房舍。卫所衙门里像这样地房子有一大批,大概是留给在皇宫当值的千牛卫卫士们临时居住的宿舍。刘冕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一路旅途也劳累了,于是泰然处之的睡了一晚。
有点出乎刘冕意料之外的是,他在这千牛卫卫所衙门里一住就是三天,武则天也一直没有来召见他。他又不好外出。于是硬是在房间里闷了三天三夜,心中不免生出疑窦:她这是把我的事给忘记了,还是别有用刘冕地心中,多少有了一点郁闷。心中又想,刘仁轨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我已经回洛阳了……正当刘冕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一个小宦官跑到了刘冕的房间里。声称太后召见。刘冕不作他想,跟他进了皇宫来到仙居殿。太初宫里宫殿林立街巷复杂,要不是这个小宦官领路,刘冕怀疑自己都能迷路了。
二人到了仙居殿外,小宦官一拱手:“刘中候,到了。太后在殿内御书房,你快进去参驾吧----太后特旨,刘中候不必解剑就可入内。”刘冕一身戎装进的宫,这时还正准备伸手去腰间佩刀交给宫门侍卫,听闻此语心中略微惊疑:这算什么。给我带刀入见的特权吗?
刘冕心中略作嘀咕,心忖武则天大抵用不着像高俅对付林冲一样的来个误入白虎堂来对付我。于是安然的带着刀,进了集仙殿。
时值隆冬,殿内却隐约有一股暖气四溢,四处都摆放着火盆。许多的千牛卫卫士、官女、宦官在里面当值伺候,个个神情严肃态度谨然。刘冕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跟着那名小宦官穿廊过户来到了一间房间门外。
“刘中候请稍后,容小人进去传禀。”小宦官进了房间,留得刘冕独自在外等候。八名千牛卫卫士执刀叉腰站在门口,个个身裁高大威严肃然。宛如天兵神将。
片刻后小宦官出来传话让刘冕入内参觐。刘冕深呼吸一口,踏步走进房间。转过一道屏峰,入眼先看到一个若大地铜炉,里面正燃着熊熊的炭火。房间里也温暖如春。转眼一瞟,武则天就坐卧房间正北位的陛榻上。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白羽戎袍的女子。不是上官婉儿是谁?
刘冕收敛眼神从容大步上前,单膝抱拳而拜行军礼:“末将刘冕参见太后。末将戎装在身不能全礼。请太后恕罪。”
“无罪,免礼平身。”武则天简单吐出二字,刘冕起起身来立于一旁,目不斜视。
武则天今天穿了一身暗金缀花的奇兽大氅披袍,显得分外的雍容华贵。她凤眼平正看着刘冕细细打量了几眼,点头赞道:“不错,很好。你这一身戎装的模样,仪表非俗威风自在,很有几分大将风范,还算出得场面。”
“谢太后夸赞。末将惭愧不敢当。”刘冕抱拳谦礼,心中暗自生疑,一会儿让我带刀入见,一会又表扬我地仪表,究竟有何用意?
一旁上官婉儿突然开腔说道:“刘冕,你可知带刀入君殿,当属何罪?”
刘冕心中微自一惊,抱拳道:“不赦之罪,当诛。”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你们这一老一小两个娘们,究竟想干什么?
上官婉儿的声音却是很轻盈,继续说道:“你既已知晓,为何还敢如此?知法犯法,岂不是罪加一等?”
“这……”刘冕情不自禁的仰头朝上官婉儿一看,却见她表情虽然严肃,眼神之中却多有俏皮轻顽之色。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妞儿是以权谋私在故意调戏于他。
武则天今天的心情看来也还不错,要不然上官婉儿才不敢这样轻浮的开这种玩笑。她呵呵的一笑说道:“好了婉儿,你就别吓唬他了。是我特准他带刀入见的。刘冕,你可知皇宫大内,有谁可带刀近于帝君室胄之身?”
“千牛卫。”刘冕抱拳回道。千牛卫,就相当于大唐的中南海保镖,是皇帝的贴身心腹侍卫。除了当值的千牛卫,没有人敢持兵器靠近。就连最受信任地将军、大臣,也要解剑入殿。否则就是一大罪。贞观年间,深受太宗皇帝信任的大臣长孙无忌一时匆忙入见时忘了解剑,都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禁宫森严,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则天徐缓说道:“答得不算错,但也不全对。就算是千牛卫,也不是所有人有资格带刀入殿。仅有大将军一名、将军两名、中郎将两名以及十二名千牛备身,才有此特权。其余人等一但犯禁,即是死罪。”
“谢太后指教,末将知错了。”刘冕心中一凛:她这是何用意?莫非……想把我逮进千牛卫做事?
“刘冕。”武则天的声音突然恢复到那种庄重严肃的腔调,“你在平叛大军中的所作所为,予已尽知。你立下了战功,当受嘉奖。予问你,你欲何求?”
刘冕机警的一抬眼瞟向上官婉儿,只见她目视陛阶眼神真切。刘冕心中领悟:上官婉儿这是示意我,留在陛阶前伺候。那好吧,看来武则天有意让我进她的中南海保镖团。于是单膝一拜,郑重说道:“太后容禀。末将一门三世累受皇恩,为国出力乃是分内之事。末将本是戴罪之身,阵前拼死杀敌只求能够抵消罪过,如此便是大幸。太后天恩末将无以回报,更不敢奢求赏赐。但求太后能收留末将在陛前效力,末将必定誓死效忠护卫太后安全。”
“哦?”武则天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欣然,“你出身将门武艺非凡,又兼仪表非俗忠孝可嘉,地确是御前禁卫的合适人选。刘冕,予就表你为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即日上任。”
“谢太后天恩!末将定当誓死报效,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刘冕重重的一抱拳,凛然大喝。
上官婉儿故作惊咦的轻声道:“太后,这人嗓门儿真大!”
武则天却被上官婉儿这句没规矩的俏皮话逗得乐了,呵呵地笑道:“阵前厮杀地血性汉子,就是这样的。陛前御将,要地就是这股子虎威。很好,我很满意。”
刘冕心中暗忖,看来武则天对上官婉儿还不是一般的信任,而且彼此之间很是亲密也有默契。
很好,从七品中候散官到四品千牛卫中郎将,我终于咸鱼翻身否极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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