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论官职,沈副官仅仅是个小团副,但他手上有战时物资调拨权。
沈副官看到顾仁义妻子有孕在身,常常利用职务便利帮忙搞点平价大米和面粉之类的,有时甚至还弄上几罐美国奶粉。这就帮了顾家大忙,不仅是顾仁义夫妻,顾仁义的母亲当奶奶心切,对沈副官自然也是感激不尽。
一天,已经是黄昏时分,顾仁义正要打烊回家,只见沈副官一脚跨进钟表店,神色有些异常。他让顾仁义将伙计们支走后,就俩人关在钟表店里间窃窃私议。
沈副官问顾仁义,目前上海包括全国的战争形势有点了解吧。顾仁义点点头。沈副官又问,你有什么想法。顾仁义说,我不像你这堂堂的国军军官,肩负使命,仗打赢了立功受奖,打输了可以溜之大吉。我只是个商人,凭手艺吃饭。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他们可以彼此过不去,只要不对钟表及其所表示的时间过不去,哪怕明天改朝换代,我想,我包括我们全家吃口饭的余地总还是有吧。
我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沈副官的神情确实有点真急,我今天是要请你帮忙的。你愿意最好,即便不愿意,就当没这回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顾仁义实诚,我们俩人谁跟谁,这么见外,你有什么事情快说,这些年你帮我还少吗,我一直说没有机会回报,现在能够捞上个机会,我也是求之不得。
那好,沈副官说,我要请你帮忙配一把钥匙。这有何难。顾仁义笑了。不,不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是这把钥匙是保险柜的,我除了告诉你保险柜的型号,并不能够提供任何其他线索;二是一旦钥匙配好了,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要做到坚守秘密。
顾仁义这才感觉到此事不简单。他也不想问,只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要。沈副官说,就是现在。啊,这么急。顾仁义盯着沈副官问,你总不该是那边的人吧。这你就不要管了。沈副官说,此事如获成功,你就是人民的功臣。
哦,我明白了。你告诉我型号吧,顾仁义说,我现在就动手。
都说难的不会,会的不难。顾仁义是配钥匙的行家里手。他根据沈副官提供的保险柜型号,只花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配好了一把保险柜的钥匙。
沈副官接过钥匙说,管不管用。
其他我说不清楚,但给锁配钥匙是我的本行。你放宽一百个心,只要你知道密码,这钥匙开锁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好,顾老板,我再次代表人民感谢你。我最后的要求是,希望你能够对今天的事保密,无论发生什么问题,遇到什么情况。沈副官说完扭头出门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黑幕中。
第二天一早,顾仁义刚要走出家门去街上的自家钟表店,突然一伙荷枪实弹的士兵上门围住了他,确认身份后,二话不说,五花大绑拖上一辆大卡车掉头不见踪影。
顾家姆妈、满月及其妹妹一家几口目睹眼前这幕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顾仁义究竟犯了什么事,不是警察而直接被守军抓走。
顾家姆妈突然想到了沈副官,让满月赶紧去老街上最巍峨的五层钢骨水泥建筑,原先的浦东交运公司,现在国民党守军团部打探消息。
满月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到国民党驻军团部,向守门卫兵打探沈副官。卫兵见满月怀着身孕,倒也没有过分为难她,只是劝说,你不要找了,沈副官正忙着,昨晚团部阵防秘密图纸被窃,现在正在通缉围捕一切可疑人员。
满月一听愣住了,难不成自己丈夫同秘密图纸失窃有关。满月感到大事有点不妙。
但是,满月奇了一百个怪。自己丈夫胆小怕事,总不至于被发展进了某个先进组织,同眼下战局牵扯一块。
一旦确实牵扯进去,总是凶多吉少性命难保,眼下大战一触即发的当口。想到这里,满月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想不到后来这事扩大化了,不仅直接牵扯到满月,还影响到我的爷爷奶奶。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殃及池鱼(19)
满月回到家中,人困马乏这边还没在板凳上坐稳,只见一大帮国民党守军如狼似虎地扑进家门。扬言顾仁义有通匪嫌疑,现已被收押,要在家中店里彻查。一大帮人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任何通匪的证据,带头长官一声吆喝,把他老婆带走问话,几个士兵围住满月要带人。
顾家姆妈是又气又急,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起来,嘴里还夹汤夹水地骂道,你们这些杀千刀挨枪子的,没看见我媳妇身上有孕,那是两条人命,你们敢带人,我就敢同你们拼命。
面对一个老太一个孕妇,那些士兵一时还真有点不好下手,双方就此僵持在那里。
带队的长官见不是个事,拔出抢来,朝天“呯呯”就是两枪,屋子里的瓦片被洞穿了两个窟窿,瓦屑飞舞,明晃晃的太阳光线透射屋里,灰暗的室内形成了两道细细的光柱。
一家人被震住了,还没缓过神来,那边士兵早就将满月拖上了卡车,汽车一溜烟跑成没影。
满月被带到秘密审讯处见到了顾仁义。只见他被绑在了一条很大板凳上,满月也不知道是不是传闻中的所谓老虎板凳。人早已是被打成脱形,头垂在那里,耷拉着眼皮,大口喘气。
审讯军官用一根皮鞭支起顾仁义的脑袋说,抬起头来好好看看,谁被我们抓来了。顾仁义抬头一看是自己怀着身孕的老婆,眼睛瞪成不亚于大嘴。
军官又说话了,我知道这秘密图纸不是你偷的。你有配钥匙的专长,但没有偷阵防图的胆量。现在战事正紧,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跟你扯淡。今天如果你不交代,也简单,我就一枪崩了你。然后,再将你那怀有身孕如花似月的老婆犒劳我手下的弟兄。我,包括手下的兄弟打仗不行,对付你老婆的那点能力,大概还不至于像打仗那样不济。
顾仁义有气无力地说,你枪毙我好了,但不可以这样对我老婆,她怀有身孕。你们可以什么都不讲,总还是要有点人道主义的精神吧。
哈,人道主义。你倒说得轻松。听听,外面炮声已经越来越近,你还同我扯什么人道主义。
当然,如果可能,我非常愿意对你谈谈人道主义。但是,*的枪炮会对我和我手下的兄弟讲人道吗。如果我在你身上一无所获,我的上司会对我讲人道主义吗。看起来,你身上不仅充满了商人的铜味,还沾染了书生的酸气。
要讲人道也容易,只要你交代保险柜的钥匙给谁配的,我不仅可以给你讲人道,还可以给你讲讲钱道。除了立马放你和你怀有身孕的老婆回家,这桌子上堆放的十根大黄鱼也全数归你。
军官说,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再不说第二遍。现在,我开始数数,从一百倒数,数字归零,你还不开口,那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至于你老婆等我手下的弟兄们上手后能不能撑得住,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军官拔出手枪,开始从一百倒数。还没数出九十,顾仁义就说,不要数了,我说。心里则是默念道,沈副官,我这边对不住了。
就这样,顾仁义将沈副官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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