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我大哥被平反昭雪后,他又来看望我老母亲。
那次他向我们讲述了大哥:许多鲜为人知的往事。
他说:
“50年,我和你们大哥被分配到海子区银行工作,那地方真是穷乡僻壤,属边远贫困的少数民族地区。海子区离县城有二百多里,位于海子傍边。”
“区政府处,除一家小百货店和邮政所的几间破房子外,没有别的居民住户,区政府和银行在一处办公。每天起来都会看见一片死死的、泛蓝的湖水。”
“四周山很高,海拔3000多米,但全是泥石流形成的深沟峡壑,草木不生,显得十分荒凉。”
“全天往往看不到一个人影,几天才偶尔会有一队驮货的马帮走过。”
“当时刚刚解放,各处都有土匪的暴动和国民党残部的骚扰,少数民族积聚的边远山区,匪盗更为猖獗,很不安全。”
“海子区区政府驻地,只有一个班的兵力,所有参加工作的人员都配备有枪支,白天上班,晚上还得紧握枪杆,防止土匪的偷袭和抢劫。”
“白天无事,我们对着山峰发呆,晚上睡觉提心吊胆,生活充满了寂寞、孤独、不安和恐惧!”
文哥叹了一口气说:
“组织上每人每月只分给我们三斤大米,吃的主食是当地产的玉米和土豆。我们都从大城市长大,刚出学校门的年青娃娃,谁受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
“生活的艰苦,不适应、不习惯,真难以言表呵!”
“我和你大哥常偷偷躲在寝室里,蒙上被子哭。但是,从来没有向组织上提过什么要求,或报怨、发牢骚,遇到的困难全是自己克服,是真正在满腔热血干革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文哥有点自嘲地说:
“当时的人,真的单纯,好像只知道服从,党指向那里,我们就奔向那里,再艰苦的地方,只要是组织上分配去了,就毫无怨言,而且是尽心尽力地把工作做好。”
“根本上就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发展,或进行现代青年所谓的自我设计。”
“我们不求名不求利,在那个穷山沟整整干了几十年。”
“什么样的政治风浪,我都见认了,很多劫难也总算是渡过,熬到了今天,真不容易呵!”
“而你们大哥,年纪轻轻便被打成右派,最后含冤而死,现在回想起来,更凄惨……”
文哥眼哐里闪着泪花,没有说下去。
文哥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中等身材,背己微驼,全然是一个老头了。他嘴唇因激动而颤动着,眼睛凝视窗外,回忆的痛苦映在脸,过了很久,他才说到:
“魏朝纲本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他信奉基督教,并是一位非常虔诚的教徒。”
“他怕杀生,遇到土匪来抢劫,看大家都拿枪自卫,他也会拿起枪,但从不瞄准,纯属乱放一通,他悄悄对我说:
“能把土匪吓跑了就行了。”
“全区都知道魏朝纲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大好人。”
“说他会干坏事,有谁相信?!”
母亲非常同意文哥的说法,补充道:
“朝纲心地太善良了,以前在家走路都非常小心,怕把地上的蚂蚁踏死了”。
文慧明继续说:
“整个羌县都是羌汉民族杂居的地方,海子区基本上全是羌族,他们居住分散,走几十里才看见一个村落,羌族虽然属中国最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他们繁衍生息也数千年了,但文化习俗跟汉人仍有很大差别,我们很少跟他们交流。”
文说:
“因无处可去,无处可玩,加之魏朝纲性格较孤僻,除偶尔跟同事下下相棋外,下班后,很少串门,喜欢躲在寝室里看书写字,不出门。”
“每星期,邮递员来一次,送来上周的报张杂志和书信,这可能是他最为开心的日子,因为他每次必定会收到你们家里的来信。”
“我们到海子区的头一二年,好像还有他父亲从祖山寄来的信,以后就没有了。”
“读信看报是我们最大的乐趣了。家书抵万金呵!”
“有时,大家还相互交换看家信,所以我对你们家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
母亲说:
“朝纲爱给家里写信,每星期一封,我们也是每周给他回一封信。”
我现在还清楚记得,大哥每次来信,都由四哥念给大家听,信的开头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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