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随身坤包里掏摸了一阵,掏出一双手套递给刘瑕,“拿着,这么冷的天,不戴手套怎么行?”
衣服是旧的,但手套却是新的,连包装袋都没拆,刘瑕看着这双手套,眼神慢慢移到钟姨和连景云的笑脸,移到这一室温暖的灯光上,她说,“钟姨……”
“好了好了。”戴好手套,大袋子连景云拿上,出门前钟姨又拉住儿子,“你过去好好看看,要是那边不好,还让她回来,知道不?”
“用你说?”连景云抬杠一句,拉着刘瑕就跑。冬夜街上空荡荡的,窗户里透出的灯火,照亮路上两个孤单的影子。
“虾米?”
“嗯?”
“你为什么要改姓刘啊?”
“……我妈的意思。”
“……噢。”连景云闷闷的,“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名字。”
刘瑕只是笑,她的脚步和平时比有点急。
“虾米,你妈妈为什么要再婚啊?”连景云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就跟上来,他的问题总是很多的。
“……你不希望她再婚吗?”刘瑕随口应付。
“她再婚不再婚和我有什么关系……”连景云先倔了一句,又软化,“我是不希望她再婚……她再婚了,你不就过不了好日子了吗?”
“她再婚不再婚我都没好日子过,”刘瑕说,“你也不是没看到,再婚以前一样浑浑噩噩,所以再婚也许倒还是件好事,至少这样她会开心一些——我妈妈没有男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看了连景云一眼,忽然回过神来,“……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连景云拼命点头。
他们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刘瑕住的单元楼已经在望,她站住脚不再往前走,“景云,你回去吧。”
“哪能啊,”连景云愕然,“我肯定给你送到家啊——你生气啦?”
刘瑕就站在路灯底下幽幽地看他,她知道连景云不喜欢她的这种表情,就像他不喜欢听她那么说话,她还知道——虽然连景云比她高,理所当然也比她壮实,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他要比她更像是个大人,但……其实连景云……有一点怕她这样和他说话,怕她这么看他。
在她的凝视里,他的自信淡去了,浑身像是长了毛刺。
“真生气啦?”
“我……我就想去看看不行吗?”
“我不是瞧不起你,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同情你啊……我真的就想去看看,你别觉得不好意思……”
过一会,连景云投降了,一跺脚有点赌气,“这都啥和啥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把衣服包丢给她,一转身蹬蹬蹬跑远了,刘瑕站在原地看他走远了,这才转身上楼。
她家门缝里黑洞洞的,和楼道里所有别家都不一样,刘瑕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阵轻微的臭气传来,门口还和她早上走的时候一样乱,洗衣机上乱糟糟堆满了衣服——她倒不是全没衣服穿,只是少,一身要穿一冬,今早母亲和继父吵架时,她的棉袄上泼满了菜汤,只能换上几年前的旧衣。
刘瑕从摔碎的碗盘边上绕过去,她没说话,没开灯,脚步停在门口,仰头看向父母卧室的方向。
一个人影在门框下挂着——老式木门,门框上方有一扇窗,窗被打开了,绳索从门梁上绕过去,吊着下方的人形,随刘瑕带进来的轻风微微晃,臭气变得浓重起来:上吊的人一般都会失禁的。
这么说,刚才划过的直觉没错:虽然从她离婚以后起,母亲就一直是著名的不着调,只能勉强尽到照料责任,时常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三五天,或者随意外出,但今早刚吵过,按照她一贯的表现,这一整天应该都在家中饮泣……不,应该是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哭泣,用半个下午自我欺骗,重新恢复常态,到了傍晚她打电话回去的那个点,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不至于不接电话。
这么说,她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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